第1章 帝王心术还用你教?
行在,临安。
正是六月夏日时节,暖风吹得游人醉。
皇宫。
宋金议和的朝会已经持续了八天,又是群臣吵翻了天,差点上演全武行,不得不退朝择日再议。
赵构一脸怒容的回到了寝宫,太阳穴犹自突突乱跳,还没等喘口气,就听殿外宦官焦急的声音:
“韩少傅,官家刚要午歇,连午膳都没来及的用,若无要紧大事,得官家养足了精神再说……”
赵构闻声皱眉,却没打算开口。
却听到门外韩少傅老迈悲壮的呼喊道:“老臣为的就是天大的事,圣明无过官家,老臣要辞官,太子侍读请另选贤能吧……老臣教不了,半点也教不了!”
一听是太子的事。
赵构顿时强打精神,急道了声:“太子怎么了,快请爱卿进来……”
不多时,宦官领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走了进来。
还没等赵构问话,韩少傅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起了状:“官家,太子身边有奸臣啊,请诛杀宦官,以防日后汉唐宦官擅谋之祸!”
一旁本来扶着韩少傅的宦官顿时脸绿成了猪肝色,默默把手缩了回来。
“哎呦!”
韩少傅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赵构扶额没脸看:“韩爱卿,到底怎么一回事!”
韩少傅捶胸顿足:“今日早读,臣让太子看资治通鉴,以观历朝为政得失,谈论到历代奸宦,太子却说宦官是家奴,就算权倾为祸,也不过是肉烂在锅里,不仅不引以为戒,还要老臣从今天开始,教宫中的小太监读书习字……还说若是日后做了皇帝,就要让宦官进中枢,与士大夫同列朝堂,此等不尊孔孟圣人之言,还请官家明断!”
“胡闹!”
赵构勃然大怒:“我大宋立国之本,就是与士大夫共天下,这是太祖所说的祖训,韩少傅难道没和太子说过?”
一说这个,韩少傅更是唉声叹气:“臣说了,岂料太子却振振有词,竟说太祖与太宗虽然同出一脉,但宗法上不是一个老祖宗,这祖训爱谁谁,反正他不认,还问臣杯光斧影之事是不是真的……对了,太子还给太宗皇帝取了个诨名,叫什么高粱河车神……”
“这臭小子,是要好好训诫一番!”
赵构虎着脸,便吩咐宦官把太子叫古来,完事又好奇问道:“太子为何要叫太宗高粱河车神?”
韩少傅脸色古怪,支支吾吾道:“太子说太宗北伐兵败高粱河,骑驴车中箭而逃,便是三国赤兔,也没有太宗溜得快,故而叫高粱河车神……”
这话,顿时把赵构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这逆子,祖宗也是可以拿来戏谑的吗,这等狂悖不堪,大逆不道之言,若不好好惩处,日后还得了!”
说着,他便撸起袖筒,大声咆哮道:“取朕的戒尺来……不要木尺,要铁尺,朕今天要打死这个逆子!”
一听这话,韩少傅就是一惊:“官家万万使不得,太子年幼,生性纯良,定是有身边的奸宦怂恿,请官家先杀奸宦……”
殿内的宦官一个个怨念十足的看着韩少傅,刀人的心都有了。
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不见宦官回来复命。
赵构勃然:“狗奴才,请太子到哪去了?”
很快就有宦官再去东宫。
直到过了很久,两个太监气喘吁吁的回来复命。
“官家,太子跑了……太子说古代孝子小棒受,大棒走,所以他跑了,等官家不生气了自然会回来……”
赵构愕然,却是被气笑了:“好哇,连朕的旨意也不遵了,太子去哪里了,令禁军帮他绑回来!”
宦官道:“太子似乎去了鸿胪寺,说要看看金人是不是肩膀扛着两颗脑袋……”
“逆子!”
赵构咆哮:“把这个逆子给朕抓回来!”
……
鸿胪寺。
金朝使者所住的院落。
一班禁军簇拥着东宫太子的銮驾到来。
鸿胪寺官员,慌忙前出迎接。
“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恕臣无罪!”
銮驾落下,两个娇俏的宫女挑起围帐,露出了一张约莫十二三岁,丰神俊秀,却又少年老成得面庞。
少年穿着大紫绣袍,腰间配着犀金玉带,明眸清亮,眉宇英武,气质煌煌而贵。
赵裕不等宫女搀扶,双手一撑,就从銮驾上跳下来,轻巧落地。
这一举动,吓得一群人大呼小叫太子殿下小心金体。
“这就是金朝使者所居的驿馆?看起来不错啊!”
赵裕打量着驿馆周围的景色,点头称赞道。
鸿胪寺的官员以为太子是在称赞自己,便笑道:“臣等不敢怠慢,为金朝使者选的是最好的院落,平日里用心侍待,不敢有半分马虎!”
“噢?”
赵裕斜眼瞥了官员谄媚的脸,却是皮笑肉不笑道:“我瞧这里景色不错,以后便做我东宫偏院了,你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
官员下意识点头,却马上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这里可是金朝使者的驿馆……”
“难道本太子,还不如野猪皮?”
赵裕森然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太子万金之躯,又岂是金人蛮子可比!”
官员咽了口唾沫,自是听出了太子对金人的厌恶,顿时话锋一转:“小臣这就让金朝使者换个院子,让人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以便太子移驾!”
“你错了!”
赵裕摇头。
官员疑惑,小心翼翼道:“臣错在何处?”
“金朝使者在哪,本太子就看上哪的院子!”
赵裕如此说道。
“啊……这……”
官员这下搞懂了,太子就是来找金朝使者的不快的,顿时吓得浑身冒汗,哭丧着脸道:“太子殿下,优待金朝使者,是官家和宰相的意思,小臣也只是奉命行事……”
“你又错了!”
赵裕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断不会让你难做,来,把脸凑过来!”
官员一愣神,却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呼啸着恶风砸在脸上。
他惨叫着捂着脸躺在地上。
就见赵裕双手叉着腰,稚气的喊道:“给爷打,这些野猪皮敢动刀子,宰了便是!”
只见东宫禁军齐诺了一声,便是冲进了院子,很快院子里就传出了金人的惊怒声,伴着刀剑的声音,整个院落都沸腾起来。
“太子爷……你可惹了大祸了,坏了官家的议和!”
躺在地下的官员身子抖成了筛糠,却是喃喃自语。
“你可知道,我这东宫禁军,全是南渡的北方人,与野猪皮有着血海深仇……”
赵裕笑意吟吟,丝毫没有因为里面的杀喊而影响,反而道:“你觉得,朝廷北伐中原,胜算几何?”
官员哭丧道:“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哪敢议论朝廷大事。”
“听你口音,应该是江南人士了,朝廷连年征伐,江南富庶之地,税捐加了又加,听说百姓面有菜色,士绅怨声载道,去年的税赋到现在,还有四成没收上来!”
赵裕淡淡一笑:“跟你说这些,只是告诉你,朝廷耗不起了,和议势在必行!”
官员似懂非懂,迟疑道:“既然太子明知朝廷早晚和议,为什么要做出今日举动!”
“为什么?”
赵裕突然笑了笑:“打是为了和,和是为了打,等你再做几十年官,你就懂了……”
说话的时候,驿馆中的打斗已经停了下来。
很快,脸上沾着血污的禁军虞侯拖拽着一个肥头横肉脑后有辫子的金人出来,往地下一丢:“殿下,这便是金朝使节乌陵思谋。”
“喔,原来金人肩膀上也只扛着一个脑袋?”
赵裕装模作样的评价。
“南朝太子,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是要挑起宋金的大战么?”
乌陵思谋恶狠狠的看着赵裕,口出威胁:“你今天如此欺辱大金朝的使节,你宋朝在大金的使节定会付出代价!”
“威胁我?”
赵裕不屑道:“难道宋金现在不是已经在打仗么,至于身在金朝的我朝使节,为国捐躯,朝廷一定会给他们风光大葬,褒赏后人……”
“你…”
乌陵思谋被赵裕的话噎住了。
南朝人无不以仁义道德自居,今日遇到一个彻底没道德的人,他竟然有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