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钱?”
张康年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大宋虽然民风开放,但士大夫仍旧是齿于谈钱。
赵裕这样直白的话语更是让他措手不及。
但他左看看右看看,只见太子殿下身边的翊善范冲,赞读朱震。
此二人是东宫讲读,是太子的班底。
他们面无异色,显然是已经知道赵裕想要干嘛。
张康年不免为难起来。
太子要钱,这可不是小事儿。
不过相对于自己的前途而来,讨好太子才是关键事儿。
“敢问殿下,您要多少钱?这市舶司衙门,两浙转运司也不知道能拼凑出多少钱粮。”
赵裕愕然,身边翊善范冲却是怒气冲冲的道:“张大人却是想岔了,殿下此番请命提举市舶司,为的是钱,但不是为了充盈东宫,而是让我大宋有源源不绝钱财进项,这才能够继续北伐,与金国相持!”
张康年连忙道歉:“殿下息怒,微臣心知殿下主战,一心抗金。但职责所系,所能够提供的协助除了在朝堂上摇旗呐喊之外,只剩下些许钱粮。”
“日后殿下若是要北伐,这两浙富庶之地钱粮数目,殿下得心中有数才行。”
赵裕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浅浅尝了一口茶杯当中的西湖龙井,半晌才道:“两浙转运司的钱粮本就是朝廷的,是我大宋的,就算挤,张大人能够挤多少?跟北伐所需相比,不过是毛毛雨。”
“反倒是市舶司,大有可为。”
“敢问殿下,市舶司每年进项稳定,又有什么作为?”
张康年若有所思的看向赵裕,脑袋里面是驳杂无比的念头。他实在是不知道,市舶司有什么好的。
这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不值一提。
“本王看来,江南土地数目纵然是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兴修水利,短时间内的增长也十分有限。长江以北荒芜土地不少,但这些土地随时面对金人铁骑,反而是累赘。”
“我大宋想要北伐,无非是开源节流。开源该如何开源?自然是多储备钱粮。”
“开荒之事,自然有朝堂上的诸多相公去做,市舶司既然是父皇让本王负责,本王自然要让市舶司的收入大增!”
一杯茶已经凉掉换了热茶,张康年的内心却仍旧不平静。
赵裕锐意进取让他意外,却又满意。
一个尸位素餐的太子,他也瞧不上。
但赵裕锐意进取,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虽然是两浙转运使,但他是相州人,跟岳飞是老乡,家都在黄河北边,现在被金人占据的地方。
他是天生的主战派,想要打过黄河。
“殿下,微臣有一计策,可以在短时间内赚一笔钱。”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全盘道出一个潜规则,但在开口之前,他想看看赵裕是否有做事的野心。
钱不会凭空而来,是要从别人嘴里面抢食的!
“敢问张大人,计从何出。”
张康年道:“船!”
“船?”
赵裕一怔,他有许多赚钱的法子,但这些法子当中唯独没有船。
“正是。”
见赵裕不知道,张康年也不隐瞒,而是顺势说道:“我大宋江南之地的造船厂,几乎都是官营。越是大的造船厂,便越是如此,一来是我大宋海贸繁荣,二是市舶司管辖海贸,海船都需要市舶司监管。”
赵裕听得真切,心脏猛烈跳动,这些信息他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压根没想到海船出厂都需要市舶司的管理。
这样一来,市舶司的权利远远超过自己所知。
别人看不上市舶司管理船只,但他知道大明的福船,宝船,便是从南宋发展起来,一步步技术更新迭代的。
“造船厂在哪儿?”
“建康,临安都有。”
“这样,现在就带本王去看看。”
市舶司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造船厂,只有捏住了源头,才能扼住一部分士大夫的脖子。
既然自己有能力决定大宋的船只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优先提供给谁,那自己不好好利用一番的话,那自己不是提举市舶司了吗?
“殿下,造船厂便跟微臣所言的利益有关。”
张康年却没有顺从赵裕,而是不紧不慢的开口,意味深长的看向赵裕。
赵裕做事风风火火,这很好。但比风风火火更重要的是成竹在胸。
他并不知道,赵裕要的是去看船,提出自己的需求,攀科技树。
他只知道,赵裕想要做的事情,让他去做就是了。不过在去做之前,必须让太子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于是,赵裕顺其的意思缓缓开口:“张大人但说无妨,这大宋需要更多的财源。若是张大人可以开源,我也会将此事上报给官家,由官家奖赏张大人。”
张康年听到这话,只是道:“殿下负责市舶司,所做一切便都是殿下的功劳,微臣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真做事的人,是殿下您。”
他短暂顿了顿之后,肃穆道:“殿下,据微臣所知,市舶司下属的许多造船厂的船,在账册上是正在建造......”
不等赵裕开口,他身侧的朱震便急匆匆的问道:“张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海船,并未建造?”
“并非如此,而是许多正在建造上的船只,已经提前建造完毕,被海商借用。借用的这段时间,还在实际的建造范围当中,上面就算去人巡查,也弄不清楚哪些船只是正在建造,哪些是已经建造完毕。”
张康年冷冷的将造船业欺上的一幕道出:“这些海船价值不菲,哪怕是借用一年,也有数千贯的好处落在市舶司,以及下面各大船厂的负责人手中。”
“建康,临安,泉州福州,以及广州等地的大小官方船厂,不下百艘海船,或是内河的小船便被他们借用。若是殿下有胆子追查下去,这便是一笔百万贯的买卖。”
“若是抄家,哪怕是不牵连,单单是将涉事的市舶司小吏,造船厂的主事拿下,也能凑出不少钱。”
张康年的话让赵裕等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别样意味,无论是赵裕还是他身后的范冲,朱震,都意识到这位大宋的官僚,比自己想象当中的更识时务。
尤其是他拿出来的办法,会让很多人掉脑袋,也能够让大宋国库稍微充盈一点。
但这不是赵裕想要的:“张大人所言极是,只不过这一次本王来这里不是杀人的。”
“大宋的官员,士大夫很多,该杀的有,但更多人不该杀。此事牵扯其中的人,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抄家可缓解一时问题,但不能总是抄家。”
“这一次抄的是市舶司的家,下一次抄谁的家填补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