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汝瓷?”
海商都是人精儿,他们眼力很好,只一眼便无法将目光从无比精美的青花瓷器上面挪开。
“汝州不是时常被金人劫掠,不是听说汝窑都没了吗?”
“兴许殿下之前便带了一些的汝瓷南下也不定。”
“殿下可是要将这汝瓷送给我等?”
在一众议论声当中,出现了一个杂音。
萧山徐氏的徐学思的声音很大,他不加掩饰的夸赞,站在赵裕一边:“这汝瓷乃是官窑精品,皇家贡品,放在市面上,只怕一个要数百贯,如此珍贵的礼物,小人不能要。”
赵裕点了点头,说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东西:“汝窑出品的瓷器的确都是精品,但这是因为其间每年产出,只要有些许瑕疵,便会被销毁。”
“如今汴梁失陷,我大宋被迫南下,汝窑所产虽然冠绝天下,但在野蛮人看来,汝瓷却跟寻常瓷器无甚差别。”
“本王今日一是为了船花,二是为了将昔日耗费无数民脂民膏的汝瓷用上正途。”
“从今日起,市舶司将出售一部分的官窑精品,将其变现,作为北伐所用。”
“诸位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朝堂议论加税?”
不等其他人开口,徐学思便急匆匆的道:“此事朝野上下人人皆知,小人当时十分愤慨,直到今日见到太子爷您为北伐奔走,小人才明白太子爷您心系家国,想要恢复我大宋江山,恢复汉家儿郎的衣冠!依小人看,这税当加!”
他目光当中的佩服让许多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赫的发现,自己身边居然有徐学思这样的舔狗存在。
可偏偏,赵裕对徐学思这人并无什么恶感,反而对其十分欣赏。
他当即道:“徐家主,本王此行的目的便是在北伐与不加税当中寻找平衡。看看我大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变现,用来抗击金人铁蹄!昔日汴梁皇宫奢靡无度,所费巨大。”
“现在当拨乱反正,让江南之地有时间休养生息,也要让我大宋的军队将金人挡在黄河以北,等到来日江南之地修养完毕之后,再将金人驱逐,将他们发家的白山黑水尽数占据!”
就在这个时候,钱天清眼见赵裕字字珠玑,让在场许多海商的感官有些变化,心中大动,也开口道:“殿下所言极是,我大宋上下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那金人张口闭口要的便是我大宋的民脂民膏,数万里土地,无数人口割让给他们!”
“咱们大宋当愤然反击!捍卫我汉家男儿颜面!我钱天清并非是什么大人物,靠着祖上庇护,才有今日前程。但老朽清楚,这大宋绝对不能跟金人媾和,必须北伐,将其彻底消灭,恢复燕云之地我汉家儿郎的汉家衣冠!”
呸!
这一番话出口,不知道多少人在心中暗骂。
钱天清一番话出口,虽然不像是那徐学思一样肉麻,却也是在为赵裕摇旗呐喊。
明明今日之前,钱家在此事上面从不发表自己看法,分明是主和派的!
怎么今天就叛变了!
这厮实在是该死!
“钱先生放心,今日无论是船花,还是瓷器所得,一应都会花在军费上面,用在北伐。金人残暴,但只要我赵裕还活着,便必定不让金人铁骑踏破长江!”
赵裕毫无退缩的用目光跟在场的一群海商对视,海商心中自然无家国,他们只看重利益。
对这些人,赵裕从未想过以德服人。
他无德,没有素质。
没来这个世界也就罢了,既然来了,他便要让自己改变整个该死的时代。
只要金人还在一日,自己都无法安心睡下去!
但赵裕的话无人回应,无论是钱天清还是徐思学眼中都闪过一抹惊讶......无他,他们并未想过赵裕会如此直白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江南人可没有江北人那样痛苦的经历,自己的家乡没有遭遇战火,他们自然不会主动北伐。
历朝历代,都是北方南下,从朱元璋之前,无人能够北伐成功。
这赵宋便是崛起在中原腹地,南下横扫后唐,降服吴越后,成为中华大地的真正主人。
现在赵宋被金人屡次击败,北伐一事早就成为一件笑话。
北方战局南方人看不见,但他们看得到年年加重的赋税。
正因为这一点,钱天清跟徐学思不管以什么样的心思站出来,他都毫不迟疑的拉拢。
只要高呼北伐的人,那都是自己的战友!
无声的对视下,一个脚步声打破了厅堂的宁静。
一员小将从门外大步入内,在距离赵裕还有十余步的地方单膝跪下:“殿下,陛下有事相招!”
听到这话,赵裕微微眯眼,一时间竟然猜不透自己老爹为什么要找自己。
“本王知晓了。”
赵裕缓缓起身,看向自己身侧的范冲朱震,目光最后落在张康年身上:“张大人,抄市舶司提举,船厂主事,以及所有涉事人员的家,一定要盯紧,若是有人中饱私囊,便抄了他的家!”
“范冲,你配合张大人将船花敲定,这造船厂内的船只,谁给的钱更快,谁就能更快拿到船。汝窑瓷器也是如此,现在咱大宋缺钱,谁能多买一些瓷器,也算是为我大宋尽忠了!”
“朱震,你现在便前往建康,都督建康造船厂大小事务,让提举主管将贪墨的钱粮一律上缴,不然全都抄家,斩了首恶之后,流放三千里!”
“至于泉州福州广州等地的市舶司,造船厂,挑选几个精明能干的人去查账,以建康为基准,若是有人不听话,直接拿下!”
“将造船厂纳入本王的直接管辖,船坞当中的每一艘船,没有本王的签字,不准出售。”
“是,殿下!”
临末,赵裕露出自己的獠牙,让海商们精神一震。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一心北伐的太子赵裕,并非是小羊羔,而是一头饿狼!
一个可以杀掉金人使节,也能够谈笑中,将海商按在地上摩擦的狠人。
赵裕身边的范冲朱震张康年等人更是精神一震,短短时间他们已经看到了赵裕的做事风格。
尤其是张康年,赵裕的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让他看到了一抹希望。
身为一个政治投机者,他从赵裕的身上看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是野心,而是智慧。
该杀人的地方,赵裕毫不手软,在暂时无法管控的地方,他抓小放大,将重要的权力握在手中后,仍就给了市舶司的提举,以及牵扯其中的大小官员一条活路。
真正倒霉的是船厂的主事!
其他人的利益不受损失,他们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而是试图洗白自己,将黑锅都丢给船厂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