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构又怀念起来那个只有三四岁的赵裕了,那时候额赵裕还不是现在的烦人精。
眼看着这小子已经到了可以给自己分担压力的时候,却不料这小子每每语出惊人,让自己头疼不已。
淮西那是好地方吗?
那是自己的伤心地......
“为父问你,你为何要去淮西?别说什么救民于水火的蠢话。”
终于,完颜构再度开口,他冷不丁的看向赵裕,锐利的目光想要将其看穿,弄清楚赵裕脑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赵裕道:“父皇明鉴,儿臣想去淮西是想要将淮西防务填补起来!”
他实话实说,救民於水火之中这是自己要做的事情,但加强淮西的防御力,这也是必然的事情。
须知,金人跟大宋议和,还的是河南陕西之地,至于两淮,此处还在战争前线,是金人的进攻重点。
完颜构只是冷笑:“你从未带兵打仗,让你主持淮西防务......”
“父皇说笑了,儿臣指挥的是防务,而非是指挥作战。等到战时,只需要一员良将坚守淮西,让金人主力陷入淮西,河南,陕西才能将金人偏军击败。”
这个时候,完颜构已经相信赵裕是真的想去淮西。
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北伐。
“你去淮西也不是不可,但此行以张浚为巡抚。”
干瘦的完颜构开口之后,赵裕却是一惊,连忙问道:“是哪个张俊?”
“张相公。”
赵裕一个激灵,狂喜起来。
南宋开国时期有两个张jun,一个是张俊,此人是中兴四将。另外一个是文官张浚,此人也是主战派,因为去年淮西兵变而被贬官,现在还在临安城中。
秦桧的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便是张浚被贬官之后,他才爬上来的。
此君同样被秦桧打压了一辈子,直到秦桧死后的绍兴二十五年,才又回到大宋朝堂上。
现在张浚身份地位都在,但权力却不大。这是大宋的通病,张浚这样的人虽然有本事,但他们的权力都来自于大宋皇帝完颜构。
一旦完颜构不让他们干了,他们只能黯然离开。
而这也是绍兴年间许许多多主战派的下场。
他们要么被杀,要么被夺权。
“多谢父皇!”
一瞬间,赵裕对自己老爹再无任何鄙夷。
这是亲爹啊,直接给自己一个宰相给自己打辅助!
还是一个主战派!
“你小子别高兴得太早,此番巡抚淮西,以张俊为主,他是巡抚,你只是随他北上。此行你多看多听,少说少做。赈灾一事,为父会从临安调集一些粮食前往淮西。”
“父皇你在说什么?能不能动动脑子?”
赵裕不等完颜构说完,便摇头:“两浙并非是粮食大省,本地产出都不够吃,一直都要从他省运输。赈济两淮百姓,当从长江沿线筹集粮食。”
“粮食我不要父皇提供,儿臣一个人就能搞定。但政策上,儿臣要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自己老爹不知道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
自古以来,哪有从两浙调集粮食赈济两淮的?
不愧是完颜构,丫的就是一个废物。
赵裕瞬间心中对完颜构尽是无奈。
若非两宋之际,这片土地上面的人才不少,大宋早他妈亡国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他顿了顿,又道:“粮食儿臣会从长江沿线筹集,儿臣向北,总要有一个差事吧?”
“太子需要什么差事?这大宋上下,为父不在的地方,哪儿你不能管?巡抚你别想了,朕说给张浚就给他。”
“可儿臣不想什么都管,儿臣只想加强淮河防线!”
赵裕坚持自己的要求,太子的确在大宋什么都能管,但做事总归需要名正言顺,没有名义,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可完颜构却是无奈得很,赵裕从未打仗,自然不可能陡然给他高位。但寻常位置那是太子能坐的吗?
“那就以张浚为主,你为副手。”
待思索了一番之后,完颜构总算作出决定,他打定主意不准备给赵裕任何实权。
太子代天子北上巡视,用不了几日就得回来。
“多谢父皇。”
那赵裕听到完颜构的话,脸上总算露出笑容。副手,也就是副巡抚?
太子加上副巡抚,自己岂不是芜湖起飞!
......
临安城南,西湖边上的一处亭台当中张浚正在煮茶。
他虽被贬,但并非一直都在蛮荒之地,而是时不时的被调遣进入临安,随后再度被贬官。
这是大宋的传统。
刑不上士大夫,那就想办法折磨他,折磨死!
从一个地方到数千里之外的地方上任只是开始,从临安这样繁华的城市到永州这样的蛮荒之地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许多官员死在他乡,就是因为水土不服,或是舟车劳顿。
张浚是一个例外,他虽然不再年轻,但他仍旧身体健壮,此刻与几个官员坐在一起喝茶,倒也怡然自得。
现在他不再是相公,自然不用考虑国家大事,偶尔谈及眼下的局势,他也不像其他两人一样长吁短叹,而是道:“二位何必多虑,今日朝堂上面终究是主战派压过了主和派。太子殿下所做的事情虽然出格了些,但却立竿见影。”
一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苦着脸道:“德远兄,此番金人议和是真心实意,拒绝之后,陕西河南之地,又如何拿回来?”
“自然是打回来!今日官家虽然踌蹴,但太子爷却是一心主战,加之市舶司一事,太子日后必定是名君。”
张浚态度依旧,他跟所有主战派一样,都是铁骨铮铮,别说是金人,就算是金人大军袭来,他们也能临危不惧。
“德远兄慎言。”
听到张浚直白的话,在场的人都是一惊。昔日苗李兵变,苗李二人便要让完颜构将皇位让给其他人。
今日朝堂上的局势虽然不变变化,可仍旧有许多人对完颜构不满,想要换一个皇帝。
而主战派的太子,立马成为许多人眼中的明君。
可皇帝更迭的水太深,大多数人并不想要涉足起来,不想搏一搏。
“何须慎言,大不了去两广或是琼州府。只要太子爷能够手握大权,主持北伐成功,吾虽死无憾。”
张浚不以为然,压根不将主和派,以及完颜构放在心上。
他的心已经冷了,不在乎这些主和派如何炮制自己。
左右之人见说,都顿时不语,唯独苏云卿道:“殿下不过十六,正需要德远这样的大才保重身体,等殿下用你我做事。”
“三五年内,只怕不成了。”
“那就十年,二十年,我等不起了,你等的起!”
然而,朝廷的信使来的比张浚想象当中的还要快!
“陛下有令,请张相公巡抚淮西,太子殿下随行。此行不必前往宫内,尽快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