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官家。”
赵裕在摇头之后,深深叹气,有时候,遇到这种坑儿子的爹,真的很无力。
他道:“父皇不会相信我领兵破了金人。甚至他也会跟今日扬州府的大小官员百姓一样,怀疑这一份奏章的真实性。好在,阿里送过去,一切都能解释清楚。”
“但父皇还是不会相信是我指挥的。”
贺洪也是点头,深以为然:“奴婢若非是日夜跟随太子爷,不然也会觉得这一份奏章是胡言乱语。这绍兴七年到现在,我大宋跟大金并未大规模交锋,小规模的战斗,都是咱们吃亏,金人占便宜。”
“现在咱们占便宜了,朝堂上的诸公们,也会怀疑咱们。”
赵裕挠挠头:“罢了,就这样吧。直娘贼的,他们爱信不信,老子没空跟他们解释这些。”
“贺洪,奏章你直接送上去,战报送走了吧?”
“回禀太子爷,在荒村的时候,战报已经送走了。”
赵裕微微颔首:“希望朝廷不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让我回去。”
“太子爷您放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且哪有打了胜仗之后还被调回临安的?”
“那就不一定了。”
赵裕摇头,他可太清楚自己的便宜老爹完颜构是什么货色。
“陪我劳军,包扎完伤口之后,先给伤员发钱,等各军归来,再给咱们的勇士们发钱!至于抚恤,等到名单出来,立刻派人去寻找他们的家眷所在,把钱送过去。谁敢贪墨,杀无赦。”
自始至终,赵裕都对着时代的人没有任何的道德指望,没想过他们会看着眼前的金银财宝而没有贪婪之心。
只有严峻的法律可以让这些人的爪子缩回去。
希望朝廷,希望完颜构,对自己有些信心。不然的话,那就麻烦了。
......
就在赵裕还在扬州府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宋已经开始炸开锅了。
赵裕深处淮西,自然不是一个秘密。
虽然赈灾这一块是张浚在负责,他一直都在高邮,在淮西之地奔走。但赵裕在哪儿,在做什么,他确实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生怕这位太子爷给自己整个大活儿。
但就在七月十一,意外还是发生,赵裕还是整出事了。
从高邮南下的漕运船只上面,张浚有点头疼的看向南方,赈灾很艰难,钱粮现在都缺。哪怕是赵裕在想办法筹措,蛋但他筹措的物资相对于十万饥民的数目而言,真不算什么,
好在饥民求得是生,不饿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赵裕被金人袭击,求援的书信,以及金人南下的消息让他错愕。
自己顶在前面,就是担心赵裕出事儿。
现在自己没事儿,连金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大宋皇太子却被金人袭击,这是在打自己的脸啊!
他不知道那些金人来自于何方,但他们既然来了,那就麻烦大了。
现在他只希望赵裕没事儿!
“相公,南边的漕运船只是送消息给您的,太子爷安然无恙!斩首三百,俘虏金人将领阿里。”
好消息跟坏消息总是夹杂着到来,以至于张浚等人都愣在船上,半晌才反应过来:“赢了?”
张浚身边有人怪声质疑:“大人,只怕这胜的蹊跷。太子爷在南边没几个人知道具体情况,现在被袭击,还能大胜。这本应该是值得咱们庆祝的事儿,可那是三百金人,被说太子爷身边的忠义军只有五百人,便是千人,只怕也不够杀的。”
“胡说什么!”
张浚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这厮见不得太子爷初战告捷,是想要太子爷被金人生擒,还是战死沙场?你想死你自己找一个歪脖子树上吊,别拖累着淮北,淮西无数大宋子民!”
张浚脸色阴沉,此战已经不是小规模的战斗了,而是政治事件。
金人如何南下,穿插到淮西都是小事儿。关键在于金人袭击大宋皇太子,被皇太子反杀。
这才是关键。
他不用想就知道,一旦消息传遍大宋,大宋主战派主和派将再度争吵起来。而这一次,注定是主战派占据上风。
因为那是太子啊!
大宋太子在境内被金人袭击,主和派哪有脸继续跟金人言谈和平。但不出意外的话,更多的质疑声会落在赵裕身上。
此刻的张浚并不知道此战指挥者是谁,跟大多数人一样,他虽然冷静观察局势,却也没办法将赵裕跟能征善战联系在一起。
赵裕只是一个孩子啊!
在张浚看来,赵裕就是一个孩子,还未长大成人。他虽然有一颗好心,想要赈济百姓,也确确实实为百姓做了一些事情。
但他还是一个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会带来什么。
不管是为了主战派,还是为了太子赵裕,自己都要南下,跟赵裕好好谈谈。金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宋内不断拖后腿的人。
不解决掉这些人,大宋就永远都无法强大起来,没办法将金人消灭干净,北伐成功。
想到这里,他吩咐左右:“将账册准备好,这些都要交给太子爷过目,朝廷的钱花在什么地方了,都要让太子爷知道。”
他郑重其事,很清楚这一笔钱来之不易。
暮霭沉沉,天渐渐黑了下来。
可张浚还是不曾休息,仍旧是在思索对策。
这一次主战派就算获得优势,也不能北伐。
现在陕西河南都在大宋手中,但双方并未彻底和平。在他看来,现在的大宋也应该休养生息,编练一支支的军队,等到军队成长起来之后,在北伐。
怀着这一想法,他抵达扬州府的时候,哪怕是已经夜半三更,他还是问道:“太子爷在哪儿?速速带我前去!”
码头上的小卒们见到张浚,都是大吃一惊。
驿站的驿丞见到大人物到来,便道:“相公这边请,贺公公下午便吩咐俺,若是您来了,立马将您带到城外,太子爷的临时居所。”
“城外?这不是胡闹吗!”
张浚平常不发火,但此刻发火,却是让身边的人一震。这些人无分身份,都立马都变成缩头的鹌鹑,动也不敢动。
“立刻带我去见太子爷,汝等,汝等先去驿站好好休息,睡一觉。”
张浚看看身边人一脸疲惫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太子爷胡闹,自己身边的人,却是累极了,也应该休息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哪怕是整日操劳,也能精神抖擞。
“大人,这边请。”
驿丞带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张浚。他心中忽的冒出一个念头来,这张相公可比太子爷难伺候多了。
太子爷说话温言细语,从不发怒。不像这些大宋的相公们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