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道士欲升仙

清河县城郊外有一个镇子，镇名青鸾。

十里八乡间，有个不大不小，不声不响的破庙，名为望月庙。

庙中两个道士，一大一小。大的名叫张了尘，小的名叫张立凡。

周围三三两两的村人家，四野闲田五六七十亩。

太阳西斜，村中烟火袅袅，鸡鸣狗吠之声隐约传来。

庙院中三间茅屋，东壁床榻之上，老道士张了尘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几乎油尽灯枯了。

小道士张立凡约有十一二岁，模样稚嫩，但神情却比普通孩童成熟的多。

他端坐床头，沉闷的叹息道：“师父，你就这么死了，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张了尘枯瘦的双眼瞪如铜铃，几乎从床上跳起来。嘀嘀咕咕的骂道：“你这不孝徒儿，我白养你这么大了，我都快死了，你也不说句好话？”

张立凡无奈的摊手道：“可是我才十二岁啊，你走了，有没有考虑过，我这小身板，靠什么生活？”

张了尘气哼哼的骂道：“你这兔崽子，跟了我这些年，竟然没学会我一点本事。但凡你仔细一点，也不至于今后没有生计。”

张立凡也差点被气笑了，“跟你学本事，学什么本事，替人主持婚丧嫁娶，看风水，挖坟挪墓，走街串巷捉鬼算命吗？说过多少次了，这些都是迷信，都是假的，咱别再骗人了。”

“愚顽，愚顽。”张了尘叹了口气，久久不语，瞪着双眼，似乎气绝了。

张立凡依然端坐如故。

并非无情，而是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三次了。

老道士每次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望着天说，今日该死了。

但是死了三次都没有死成功。

赖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让他这个才十二岁的徒弟照顾。

已经算是虐待小儿了。

上辈子，张立凡对待父母都没有这么照顾过。

他是个穿越客。而且穿越过来之后，还是自带系统的那种。

本来经历过这么离奇的事，加上这么个离奇的师父。

他应该对某些神神怪怪的事情深信不疑。

然而事实却恰好相反。

很早的时候，他也一腔热血跟随老道士钻研道法。

然而从小到大，只学会了个往生咒，每次人家死了人，老道士便拉着他在黑不溜秋的尸体前，念诵往生咒。

有个说法是，念了往生咒，消除生前冤孽纠葛，干干净净的下地府投胎转世。

老道士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拉着一个孩子，站在奇奇怪怪的死者前，谈论神神鬼鬼。

张立凡不知道那些死者的灵魂有没有被送走，反正他几次差点被送走。

好在，他锻炼出来了。

但是也愈发笃定，相信科学是没错的。

因为他曾经送走了这么多人，经历过这么多事，从未见过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人死灯灭，死人比活人可爱的多。

西边天空的太阳，红着脸，憋着气，最后奋力一跃，终于一头钻入汪洋大海之中，没了踪影。

只有残留的红霞，昭示人间，夜晚即将来临，阳气散，阴气横行。

躺在床上等死的张了尘，猛的从床上坐起，生锈的老骨头一阵咔吧声响。

张立凡被唬了一跳，抱怨出声道：“就知道你这老家伙舍不得死。”

张了尘却一把抓住张立凡的手，异常郑重的说道：“徒儿，为师教你的通幽术，你学了几成了？”

张立凡看了看系统。

【通幽术：0%】

【功德：0】

面板依然是如此朴实无华，十二年如一日。

原本张立凡对这面板还充满期待，现在，他习惯了，一如习惯了老道士的神神道道，习惯了这世界，无神无鬼。

习惯了今生的自已，一如前世一般，普普通通。

“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张立凡无奈的摊了摊手，对张了尘说道。

张了尘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轻飘飘的如若无物。

仿佛强撑的最后一口气，也泄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没有算错啊，你该是我命中的救星才对。”张了尘嘴唇颤抖，眼中隐藏着一丝绝望。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徒儿，为师知道，你是有宿慧的，你仔细听说。为师即将尸解升仙，命中注定需要你来守护。”

“为师收你为徒，是有私心的。”

“看在为师将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份上，你别怪为师，且务必谨记。”

“此后七天，你要为我守灵，夜晚寸步不离……”

老道士的面色越来越差，随时都要咽气的样子。

张立凡也意识到了他这次是来真的，心中有些悲喜莫名的说道：“师父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连死都不让人好过。能说说什么是尸解吗？”

“别问这么多，之所以临死才告诉你，便是尽可能避免天机泄露。”

“此后七日，必有鬼怪妖邪，觊觎为师尸身，你记住，七星灯不能熄灭……”

“夜晚有人呼唤你，不能应答，谨守本心，不得东张西望，不得……”

……

“唉。”

老道士莫名叹息一声，咽了最后一口气，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喂喂，师父啊，你说明白，七日之后怎么办，你埋哪里？”张立凡虽然经历过许多死人白事，但真正的看着亲人离去，还是第一次。

这一刻，他的眼中闪过刹那迷茫。

这个世界里，他的来历不明，生身父母不知道，老道士算是他唯一的亲人。

就这么死了。

真是人生无常。

夜色彻地笼罩下来，四周一片漆黑。

一阵冷风吹来，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忽然，“嘭，嘭……”

七道连续的声响，房间里亮了七盏灯，成七星方位，隐隐将老道士尸首庇护在中央。

张立凡不觉打了个哆嗦，茫然四顾时，看到房间里的窗户墙壁上上，亮起了十多张大大小小的符箓。

他跟随老道士这么多年，对这些符箓大致能叫出个名字，有驱邪符，镇魂符，魇鬼符……

然而这并非关键。

关键是，他经常出入此地，竟然不知这些灯火，符箓是什么时候布置的。

看来对于死亡，老道士真的准备已久。

张立凡忽然一阵头皮发麻，一个念头疯狂涌入脑海。

“这世界，不会真的有鬼吧？”

“师父啊，你既然早知道死后会有麻烦，为何不教给我点真本事，这可怎么办啊？”张立凡有些欲哭无泪。

老道士若还活着，肯定会跳脚怒骂：“是老子不教吗，你学不会啊，都不知道天命为何选择你做老子的守灵人。”

夜深了。东方出现半月。

二十四日，阴气由弱转强，妖鬼可夜行无碍。

房间里的七星灯忽然摇摇晃晃。

外面传来一阵呜咽声，如泣如诉，似喜似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