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凡关紧了门扉,插上门栓,又用顶门杠子抵住两边。
稍后便盘膝坐在房间中央,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摇摇晃晃的七星灯。
生怕稍不留神,那灯便灭了。
尽管对不负责任的老道士颇有微词。
但是他临终前交代的话,却不能不慎重。
虽然不知道七星灯灭了会怎么样,但此刻的他,却不敢丝毫松懈。
冷风吹打窗扉,房间里阴冷的厉害。
“砰砰砰。”
门外拍打的声音山响,窗格子都跟着颤动不已。
张立凡的心,也跟着那窗户的颤抖,七上八下。
但是他谨遵嘱托,一动不动。
忽然,一声哀哀怨怨的求救声传来,像一个女人。
“小兄弟,夜太冷,放我进去吧,放我进去吧……”
“你才小,你全家都小。”
张立凡心中怒骂,对那可怜的求救声不理不睬。
大晚上喊门的,非奸即盗,非妖即鬼。
张立凡此刻后悔万分。
早知道世界上真有鬼。
即便学不会。
他也要发了疯跟师父多学习知识。
但是话说回来,谁能想到,一个破破烂烂,穷困潦倒,四处坑蒙拐骗的老道士。
竟然真的会捉鬼?
“你个该死的小鬼头,从小就这么狠心,长大一定心如毒蝎。我咒你不得好死……”
哀求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越来越怨毒。
张立凡听了,怒火中烧。
“这该死的恶鬼,半夜敲门,心怀鬼胎。却骂人心肠歹毒,咒我不得好死,你才不得好死,不对,你已经死了。”
克制住冲出去将那恶鬼撕烂的冲动,张立凡冷静下来。
这是鬼把戏,最擅长玩弄人心。
算了,算了,别理他。任他骂吧。
张立凡谨遵师父嘱托,死守心神,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只鬼似乎骂的累了,逐渐没了声息。
张立凡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立凡,立凡,快开门,有鬼,有鬼追我。”门外的声音很熟悉。
是吴大用。
张立凡立刻紧张了起来。
吴大用附近村民家的孩子,为人憨厚老实,比张立凡年长三岁,光腚时就跟他在庙中玩耍长大。
平日里庙中清苦,张立凡也乐意有他这么个朋友,虽然哄小孩子玩有点不雅,但总比跟老道士要有趣的多。
而且逢年过节,张立凡也总是到他家混口油水吃。
老道士虽然不怎么管教他,但是有些清规却要严防死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不可无功受禄了,不可随意杀生吃肉,不得饮酒喜乐等等。
反正他也不知道一个门庭冷落的老道士,为什么要守这些清规戒律。
正因为这些戒律,所以老道士虽然经常坑蒙拐骗,不,替人消灾解难。
但仍然一贫如洗。
这就导致张立凡也跟着活受罪,常年连个荤腥都没有。
这也是张立凡跟吴大用成为朋友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这人实在,有什么好吃的,时常会想着他。
此刻张立凡听他在外面求救,叫声凄惨,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念旧情的。
刚要起身去开门。
立刻打了个哆嗦,清醒了下来。
师父常说鬼擅长蛊惑人心。
此话不可不慎重。
于是随口问道:“昨天我们一起吃了些什么?”
吴大用回答:“我们昨天没在一起。”
张立凡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昨天一直守着师父,的确没见过吴大用。
正确的回答,看来外面的人,真是吴大用。
不知道他大半夜的跑到这里干什么?
忽然,他冷不防的又问了一句:“吴大用,你屁股上的伤疤是谁弄得?”
“你?”吴大用迟疑的回答。
那条疤,是吴大用小时候背镰刀,刀口对着自已,背取镰刀时,自已勾的。
这么痛彻心扉的丑事,他竟然不记得。
可疑,可疑。
张立凡打了个寒颤,外面的吴大用,大概率是鬼装的。
不能轻信。
他重新坐回原地,谨守心神。
“鬼来了,立凡,救我,快救我……”
“你这狗贼,平日里咱们一起偷人家鸡,抓人家狗,野地里掏鸟窝,好到穿一条裤子。”
“你却见死不救,见死不救……”
外面的吴大用拼命的砸门,叫声越来越凄惨。
张立凡却顾不得去想吴大用。
他看到门口的两张符箓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他的心,也跟着揪紧。
这符箓不用猜也知道对鬼魂有一定的阻碍作用。
若是那符箓掉下来,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呼……”
又是一阵阴风吹来。
一扇门扉上的防护符终于不堪的坠落了下来。
“咔。”
门栓随之断裂开来,顶门柱往后挪动了一些,房门开了个缝隙。
外面月色朦胧,门口却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张立凡明显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死死的盯着他,令他毛骨悚然。
“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他进来。”
张立凡咬了咬牙,再也按耐不住,猛然起身冲到门口,迅速拾起地上掉落的护身符。
一把拍在了门扉上。
随后他便用力推门,想要将房门关紧。
然而外面似乎有东西在跟他较劲,怎么关也不严实。
这时,一只幽暗的眼眸出现在门缝外。
那眼眸既熟悉又陌生。
“立凡,我不会放过你的……”吴大用阴沉嘶哑的声音近在咫尺。
张立凡吓得一哆嗦。
那眼睛,那声音,分明就是吴大用的。
但是他知道,吴大用不可能是这种性格。
外面的人,既是吴大用,又不是。
“鬼上身。”
张立凡陡然想到了一些民间传说。
此刻他不知道该怜悯吴大用,还是该惧怕他。
不过唯一确定的是,不能放他进来。
否则该怜悯的,就是自已了。
吴大用在门外拼命的推门叫骂。
张立凡只是严防死守,丝毫不动摇。
三声鸡叫后,天际露出一丝光亮。
门外不知何时寂然无声。
张立凡终于徐徐舒了一口气。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
“老道士啊,老道士,虽说是你从小拉扯我大,但是从八九岁开始,我便为你端茶递水,洒扫庭院,也算对的起师徒一场,没想到你死了,却还这么害我。”
张立凡嘴里骂骂咧咧的抱怨半天。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总算照进了房间里。
张立凡试探的打开了房门。
低头时,冷不防看到,地上躺着一道人影,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又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鼓起勇气去查看一番。
“吴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