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妮最高兴的，莫过于终于不用再看见叶姝那张讨人厌的脸了。
一出医院，她就猛吸了口气，叹道：“果然还得是外面的空气香！”
她成天和那堆脏东西打交道，感觉都快被那暗黑气息腌入味儿了。
笼罩在医院上面无形的网和结界早已经在沈故和榑深的离去化作虚无，站在大厅门处，褚一白也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其实都是一片天。
可是心情不同，看见的代表颜色也就不同。
“走吧，该回去给我们杨女士瞧瞧她的宝贝疙瘩，在这里住瘦了没！”
抬脚的时候，褚妮还不忘嘴上抹点打趣，说完，她又偏头去瞧一侧的少年，哎了一声：“我说你一天臭着个脸做什么？我欠你钱了？”
少年抬起的眼里又阴郁之色。
很淡，也很无奈。
好不容易凝聚的鬼气又被打散了些，褚一白这两天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褚妮扬，扬起眉，忽然想起什么，移了脚，手腕一抬就落到了少年的肩上。
她偏了偏头，眼底戏谑：“怎么，难不成那天晚上瞧见了个绝世大美鬼，丢了魂了？”
偏头垂眼看了一眼自己肩上耷拉垂着的手，褚一白抬眼瞧着路面，面色一如往常的平淡：“怎么在你嘴里，不是丑鬼就是美人？”
搭着他走得哥俩好的女孩张扬的眉眼霎时就竖起了傲色，褚妮啧了一声，另一只手蜷起手指在少年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她收了手去，揣进兜间的动作都是说不出的少年匪气：“你不知道吗，本小姐，是个颜值主义者。”
这世间能够令人愉悦的事本就少。
眼睛能够捕捉到的美，既然能够让你获得相对显然的愉悦，那你为什么不顺着心去放纵的欣赏呢？
褚妮觉得，世上的人都太虚伪，分明心里认可着一份美，面上却偏要矜持的说着也还行。
她可不是。
淡淡的撅了她一眼，姒笙眼底的似笑非笑，却没说什么。
只是垂眸，看了看脚底，唇间的话朝褚一白落去：“那晚遇见的谁，说来听听？”
这两日都没人问，褚一白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起那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现如今姒笙兴致起来问了，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更臭了。
微微还有些泛冷。
“鬼瞳。”
“哦？”褚妮又挑起了眉，眼神多了几分玩味：“鬼气能被鬼瞳打散，小白，你这——有点东西呀”
鬼瞳是什么？
是一个实物。
既然是实物，那它就不是人。
充其量算一个，精神攻击力比较强悍的鬼中之物，它认下的主子，一般人都是天生暗黑反骨。
哦，这里得提一下，这个反骨，指的并不是活人。
时间能够叫鬼瞳瞧上的活人太少，所以它一般都会融进自己精挑细选的死尸上，操纵其带自己游走大千世界，与其他鬼物别无二致的，搜寻者它想要收纳的暗黑气息。
而褚一白，一个鬼族，竟然能被自己族里的东西伤到，这着实只有些，叫人啼笑皆非的。
但当然，这话褚妮可不会直白的说出来。
毕竟，她还想要她的小跟班呢，要是给人气跑了可怎么办。
到哪里去寻找这么一个肤白貌美还听话的小弟了？
抬眼看了看她，褚一白抿唇，虽是不愿，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的实力，太过惨不忍睹。
“只是有些大意了。”
嘴上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少年倔强为自己找补的模样染着阴郁的认真，可给褚妮看乐了。
她抬手就在人脑袋上薅了一把碎发。
“知道大意后面跟着的是什么吗？”她捏了把手里头的触感，在少年似疑非疑的目光里眯了眯眼笑：“大意失荆州。”
她吐唇：“小白，你说你这荆州，还在不在？”
气都散了你说这荆州是在还是不在？
这种问题若是别人问，显而易见，是要被打的。
褚一白静静地盯着少女取笑似的神情，抿了抿唇，沉了沉呼吸，却什么也没说。
这种时候的大小姐，你要是跟她搭话茬，那你就才是真的输了。
她等的就是你反驳。
然后好一阵唇枪舌战的和你闹腾。
褚一白不明白，这样的性子，姒笙那样的人，是怎么忍得下来的、
直到后来，他见识到了那人总能轻飘飘一句话将这人堵得一个字也蹦不出来的模样，才知道那是为什么。
一旁的姒笙舌尖在唇里头轻轻抵了抵，深邃的眼底若有所思。
鬼瞳啊……
她好像记得，翻过的有本古籍里头说过，这东西随时魔身上的一对异瞳，但掉下来后，就再没属于过他。
也说过，这东西有了灵识，并不真正算得，是鬼族的东西。
脑子里忽然多了个人，姒笙拢了拢眼眶，在晚霞映着的风里，有了几分计量。
鬼瞳，是可以被内息洗涤净化的。
司机很快到达，上车的时候，姒笙指腹落在车门按键上，将车窗徐徐打开。
她偏头，瞧见不远处，穿着中学校服的少男少女打打闹。
霞光里的人偏了头，被风吹过的发丝勾着青春的味道。
收了眼，姒笙垂眸，落在膝上的指漫不经心的抬起，轻轻一落。
似有若无的，一旁的褚妮好像听见她啧了一声叹说，为什么呢。
这场医院之行在一个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下午划下了句号。
没人看见的地方，叶姝站在窗前，看着夕阳西下，少女踩着一地的碎光，一点一点远去。
她忽然抬手，捂住了心口。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忽然被人狠狠剜掉一般，怅然若失，又细密震痛。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与她相撞过一下，她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东西便猝不及防的，迅速远去。
额间细汗冒起，她染带着浓郁病气的脸上苍白一片。
轻轻抚了抚心脏，叶姝缓声喃喃：“别担心，我在努力。”
我在很努力的，靠近那个，让你，可以用力跳动的人。
身后清脆的高跟鞋声中，她回了头，歪了脑袋柔声笑：“妈，我不想住这里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