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苍老切疲惫的声音将季凌唤醒，他问季凌:“看了这么久还不够吗?衙门的人都已经盖棺定论了，你又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就算看出来蹊跷你又能做什么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去的。”
季凌听出里长的言外之意，低着头没出声。
里长摇头叹息，劝道：“死者为大，不管你发现了什么我都希望你能从长计议，别冲动行事，永宁巷的人经不起折腾。”
“知道了，里长您放心，过两天我就准备动身寻亲去了，保证不会乱来的。”
是啊，背后之人的狠辣程度超乎预料，不管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季凌都不能置永宁巷上百口人的安危不顾。
按下迫切想探查背后真相的想法，季凌起身去了里屋，在墙角的老鼠洞里找到春花藏起来的银子。
这银子还是她第一次去赌坊赢回来的，除了生活费，剩下的一部分付了顾老大夫的医药费，一部分用来答谢春花的救命之恩。
春花哪里肯接受连忙推辞，最后还是季凌硬塞给她的。
那时候她就和春花商量好了，将来春花肚子里的小家伙是要认她做干娘的，所以这笔银子算是她这个干娘给的营养费。
季凌作为永宁巷众人教育女儿的反面教材，春花就是最传统不过的贤妻良母。
哪怕张癞子嗜赌成性还总是酗酒，有时候输得狠了还会打春花撒气，她也没想过反抗，是季凌看不下去她大着肚子还要被家暴，才教她简单的反击手段。
为母则强，为了保护孩子春花还是学的很认真，后来又在季凌再三的劝说下终于同意辞掉客栈的活计养胎待产。
想到那个无缘来到世上的孩子，季凌忽然很想将过往受过的教育抛诸脑后，她第一次起了杀心。
季凌来到里长面前微微躬身把银两交给他，恳求道：“您也知道春花和张癞子没有其他亲人了，这银两算是给他们两口子办后事的。我……对这些一窍不通，麻烦您老人家给置办一口棺材，要够结实够宽敞，再帮忙找个地方将他们安葬了吧。”
“这才像话嘛！”
里长闻言松了一口气，手里握着银两又叹了口气，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要试着接受，想再多也无用。剩下的事我来安排，你……你先回去歇着吧。”
“好，麻烦您了。”
“都是邻里邻居的，搭把手也不费什么事儿。这些银两足够了，我一定给安排好，你安心便是。”
“那就全权交给里长了，剩下的钱就买点肉菜包子什么的分给帮忙的邻居们吧，权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这命案现场她已经看过了，该发现的不该发现的都先记在心里，季凌没有心思继续客套，说完对着里长拱手道谢，便离开了。
季凌此话一出，里长更是满意。
都是街坊邻居的，大家愿意帮忙是情分，有好处才能干得更尽心。
“大壮，你去棺材铺挑一口棺材，要槐木的。剩下的人搭把手，把这里收拾一下，找几个人去挑水，把屋里冲洗一下，血糊糊的看着怪瘆人。”
安排完男人，里长又掏出块碎银递给一旁的夫人，吩咐道：“张家的，你去集市上买点菜再割上两斤肉，不让大家白忙活中午都来吃席。”
……
另一边，季凌早已没有睡意，也不想回家干躺着，决定去附近转转，顺便梳理下脑海中混乱的思绪。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四海赌坊。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昨天跟熊霸天对峙的场景，直觉告诉她高管事禀报的事情一定跟这桩命案有密切关联。
当时熊霸天在勉力维持着平静，但季凌还是有观察到到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那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消息后才会出现的微表情。
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极高，以至于过后都没心思理会敢不给他面子的季凌了。可是跟张癞子和春花又是怎么搅和进去的呢？
感觉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边缘，季凌就这样边走边思考着，慢慢踱步到了云来客栈。
半年前这里不叫云来客栈，掌柜的据说是家里突然出事匆忙转手给了现在的新掌柜李四白。
之前的掌柜为人和善，一直雇佣春花做些清洗打扫的活，李四白也没辞退春花，只不过薪资却平白降了大半，理由是刚盘下客栈手头紧。
听春花说客栈里的老人都是这般无故降薪的待遇。
季凌又想起了那个勤劳善良的傻姑娘，一时间有些愣怔。
这会儿还不到正午十分，客栈里也没什么人，小跑堂柱子不想听杜账房那个老头絮叨便出来透口气，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季凌，立刻出声招呼道：“季凌姑娘，站在街上多危险啊，进来聊会儿呗。”
正好季凌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又该干点啥，就跟在柱子身后进了客栈。
柱子带她找了张桌子坐下，还贴心的倒了杯水，见季凌心情低落立刻想到缘由，他早上来的路上也听到了春花的死讯，这会儿想起来也有些难过。
“春花姐出事儿我也听说了，知道你心里正难受着呢。昨天下午春花姐走的时候还笑着跟我说过话呢，哪成想就再也见不着了。唉，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还走的那么痛苦……”
“是啊，春花那么好的人……”
季凌附和着，随后问了句：“昨天下午你见着春花的时候她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啊？”
柱子突然被问住了，仔细想了想才不太确定的说道：“笑得比平常更开心算吗？”
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柱子说完自已都有些不好意思。
估计是为了调节气氛，他接着说了自已的猜测。
“春花姐说她以后就不来客栈干活了，难不成是因为终于摆脱这个抠门的掌柜才更开心？”
柱子有些憨憨的，他挠了挠头，试图找点证据出来支持自已的猜测。
“对了！”突然他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什么。
“春花姐昨天下午走得可早了，不到申时末就走了呢，我要是能早点走我也开心！”
季凌昨天从赌坊出来后直接去了酒馆，喝多了回家倒头就睡，还真不知道春花什么时候回家的。
众所周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太像李四白那种吝啬鬼做出来的事儿。
于是她好奇的问道：“春花昨天辞工还要早走，这你们掌柜的能同意？”
“哼，李掌柜不仅让春花早走还给了赏钱呢！” 杜账房突然不忿的插话。
“什么赏钱？”
“掌柜的有那么大方？”
季凌和柱子先后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