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书生,他读了几年书终于发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就来客栈做了账房,一做就是小二十年。
李四白接手客栈以后他不仅没被重视,还被克扣了薪资,早就积累了一肚子怨气,这会儿更像是终于找到机会发泄一般,反倒是吐露了不少信息。
“昨儿下午春花去找了掌柜的,俩人谈了啥我不知道,反正掌柜的亲自抓了把铜钱塞给了春花,春花走的时候也一脸感激,笑得跟花儿一样。那么一大把赏钱,换成我也开心。”
杜账房讲的声情并茂,柱子却并不相信,他觉得这些都是老头瞎编的。
“掌柜的房间在楼上,老杜你从哪看到的?不会是自已臆想的吧?”
“嘿,你小子说什么呢?你也知道自从客栈换了当家的以后总有些神神秘秘的客人来了又走,还时不时的从店里支钱,这一来二去的账本就对不上了。唉,昨天又发现少了两笔钱,我当时去找掌柜的对账来着,恰巧就碰见了。”
“来客栈的人不都是为了歇脚住宿吗?这些客人哪里奇怪了?”
因为看不上李四白的做派,季凌很少来客栈,听完老杜的话登时来了兴趣。
“额……穿着打扮像是江湖中人,随身带着刀呢,总之看着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可能是不太关注八卦消息,老杜有些支支吾吾,反倒是柱子来了兴致,老杜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补充道:
“那些人,不对,那群人,也不是,反正是好几拨人,他们看着就凶神恶煞的,总是穿着一身黑衣,不只带着武器,他们那坐骑也都是膘肥体壮的好马。老高说他们身上煞气重,嘱咐我少说话别总往前凑,说这些人像是亡命之徒,手上有人命呢。”
柱子说到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悄悄往后厨方向瞟了几眼。
老高就是客栈的厨子,手艺一般刀工正经不错,据说是战场上瘸了条腿退回来的,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会出声提醒柱子说明那些人确实有问题。
好几拨人?亡命之徒?
听上去这间客栈做的不是正经生意啊。
“说起来那位何大善人也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每天早出晚归,既不见他拿了货物出去卖,也没见他在平城进货补货。一天天的忙得不见人影,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何大善人是前几天云刚住进云来客栈的极其有钱的客人。
别问为什么要给一个陌生人打上有钱的标签,因为这人从头到脚就展示了一个字——贵!
当时这位客人头戴紫金冠,身穿一件紫色长袍,腰上挂着玉带,端的是珠圆玉润,富得流油。
他胖乎乎的手上戴着好几枚扳指,特别像是腰部被箍住了的小萝卜头。
这位客人姓何,是个富商,出手就是十两纹银,包下了天字一号房。
不仅穿的住的要求高,他对下人们也极为大方。
那厨子老高,因为烤羊肉味道好合了这位贵人的胃口,得了小二两银子的赏钱。就连柱子也因为嘴皮子利索讨喜,被赏了好几把铜钱。
因他出手大方,客栈的人都尊称他为何大善人。
想到得了赏钱的老高,柱子和春花,杜账房这会儿心里直冒酸水。
(老杜:大家一起打工的,凭啥我没有赏钱?凭啥!o(一︿一+)o)
老杜酸溜溜的问道:“柱子,你昨天跟何大善人说了些啥?还是你小子机灵,讨贵人欢心得了不少赏钱吧。”
“没说啥,就是问我平城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人不能惹,我都照实说了。”
老杜闻言心里更不平衡了,“哼,照实说,我看啊这里最不能惹的人除了那四海赌坊的熊霸天就是咱们李掌柜了。”
“那熊霸天不能惹就算了,李掌柜为啥不能惹啊?”柱子好奇地问道。
“惹了李掌柜他会扣你钱!白干活不给钱你愿意干啊?他今天一大早就吩咐你去打扫客房,你当时还一脸不乐意呢。”
“你乐意你怎么不干啊?”
一个是十几岁年纪还一脸天真的话痨少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
一个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的中年男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小闺女要养。
这两个差了辈分的人就这么在大堂吵了起来。
季凌此刻无心劝架,她琢磨着刚才杜账房无意中说的那句话,李四白一大早安排柱子打扫房间。
可是……
春花昨天下午就离开了,他昨天为什么没有安排呢?
除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想到这里季凌连忙问正在争吵的两人:“昨天下午你们李掌柜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春花走后不久。”杜账房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打算找他对账,他随口把我打发了,接着怀里就揣着什么东西出门了。”
季凌还想继续追问,可惜这时候李四白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回来了。
“呦,都聚在哪干嘛呢?一个个的怎么眼里没活呢?没有客人的时候就不知道干什么了吧?我看你们还是太闲了。”
杜账房忙不迭的回去打算盘对账,柱子也赶紧拿起抹布擦桌子。
李四白瞟了眼还杵在那的季凌,啧啧两声调侃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永宁巷里来历不明的季凌啊,贵客登门恕我有失远迎。什么消息这么吸引人,勾得他们连活儿都顾不上?说出来也让我听听呗!”
季凌最讨厌他这副资本家的嘴脸,开一份薪资恨不得让人干八个人的活。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自已复杂的情绪,看着李四白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是来报丧的,春花的死讯李掌柜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李四白闻言神色未变,嗤笑一声冷漠的回道:“哦,还好是从我这走了以后才死的,死了也不会影响到客栈的生意。就那点打扫的活好安排的很,这两天还有柱子呢,反正他也闲得很。”
“那就祝李掌柜生意兴隆吧,不过~我看你这客栈也没几个客人啊,都说和气才能生财,老板不想当人也不知道这生意能撑多久……”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季凌故意凑近李四白低声说的。
“你!”
李四白捏紧了拳头怒目而视,意料之中确实有被激怒,然而却并未付诸行动。
看似一怒之下却也只是怒了一下,李四白内心的怒气已然翻江倒海。
要不是有别的任务必须守在这里,他恨不得立刻让人割了季凌的舌头。
岂有此理,随便个阿猫阿狗都敢舞到他跟前来狂吠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