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清晨的阳光透过山间的树林照进破庙。
季凌和方城准备好动身出发，不成想却被堵在了村口。
二人都是爱凑热闹的，方城将马拴在一边，跟季凌一块儿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人群中央是一棵歪脖子大槐树，正值早春时节，槐树上仍是光秃秃的，但树杈上却吊着一名年轻女子。
树下几个村民正合力把吊死在树上的女人抱下来，甫一落地人群中就有一位年长的妇人冲上前，把年轻女人的尸体抱在怀里痛哭。
“我可怜的英子啊，村里的女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你怎的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走得痛快了，抛下娘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上吊的原来是这位妇人的女儿英子。
季凌看了一眼尸体，女人姣好的面容因为缺氧布满青紫色斑点，脖子上的勒痕也清晰可见，确实是自杀无疑。
这名年轻女子选择用如此痛苦的死法结束生命，不知道背后有什么缘由呢？
季凌与方城四目相对，二人眼中满是好奇，决定暂时留下来打听消息。
谁知两天下来打听到的消息让两人心惊不已，后续的发展也超出了预料，竟一度让方城破防。
原来这个村子竟是远近闻名的典女村。
典即抵押，原意指一方把物品抵押给另一方，换取现款，按照约定的期限还钱后赎回原物。
女字跟在典字后面，被抵押的物品是什么不言而喻。
季凌读书时也曾经听过典妻、质妻的故事，甚至不少小说里也有这种借腹生子的桥段，但是有村子被冠以典女的称呼，背后的真相令季凌不寒而栗。
“天地大德谓之曰生，这个村子竟然公然将如此违背人伦的事情做成买卖，真该死!”
二人从邻村乡亲口中打听到的消息，让方城怒不可遏，阳光帅气的脸庞上布满寒霜。
“这个村子腐朽到了极致，阖村上下竟然找不出一个干净的人，何其可悲啊！”
就像那种封闭的拐卖村一样，村里人格外团结排外。没有外村人肯将女儿嫁过来，村里人就花高价去山里买，再将娶进门的女人转手典卖出去。
村子里所有的男人什么话都不干，却能衣食无忧喝酒吃肉，因为他们只需要娶一个妻子，靠女人们卖肚皮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银钱。
知情的乡亲还说，典女村的价格很透明，生一个孩子能得五两到二十两不等，生儿子价格更高，生女儿的基本都会被退货。
运气好的话给有钱人家生个麒麟儿就能发大财，不过生女儿只能拿不到一半的酬劳，并且生下的女孩儿通常是不被接受的。
至于主家不要的女孩子要么扔掉，要么领回来给口饭吃就能长大，等长大了又可以卖钱，甚至不止卖一次。
“不可能所有女人都这么做吧？”
季凌抱着微弱的希望问出这句话，谁知大婶却翻了个白眼，随后说出的话击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所有女人或主动或被迫都干过这个，尤其是本村的女人更是驾轻就熟，从小被教育要多生孩子，最好生儿子，连四十多岁的老妇都还想着再生一个呢。”
不是她们不想歇着，而是不做就会受到男人的打骂，动辄被打骂的日子过久了人都麻木了，有些女人大着肚子还得下地干活，一般肚子有货还能吃的好点儿。
更可悲的是，这种日子根本看不到头。好多人刚把孩子生下来，很快又被卖去新的家庭接受新一轮的生育，最后难产死在产房的也不少。
“等女人老了生不动了，有良心的还会把人接回来养着，权当养个佣人伺候吃喝，给口饭吃就行，没良心的就被抛弃自生自灭。就这样的村子，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会把闺女嫁过去。”
季凌记得那名丧女的妇人说过“村子里的女人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原来竟是这么个熬法，熬到油尽灯枯的熬。
按照那个大婶儿的说法，这个村子的男人只能通过非法途径买“媳妇”，还要时刻提防村里的女人外逃，所以格外的排外。
季凌此时也明白过来为何自已昨天会被拒之门外。
方城赶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半夜，自然没去打扰人家休息直奔破庙而去，没经历过借宿被拒，听到季凌的遭遇后立刻想到了缘由。
“你应该庆幸那会儿天色已晚，村子里的人懒得跟你打交道，我都不敢想象万一你的女子身份被看穿……”
季凌自然也明白方城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一个女人落到卖女为生的村子里，怕是不被榨干最后的利用价值不罢休。
今天上吊自杀的英子，根据村里人揣测，应该是刚给主家生完孩子不久，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骨肉分离的痛苦，想不开就上吊了。
“嗨，还是太年轻经不住事儿，多生几个就好了。”有男人对此不屑一顾。
“依我看是英子娘没把孩子教好，大家不都这么熬过来的，偏偏她家英子钻牛角尖。”
“可不是么。我听说英子娘当年也给人生过一个儿子，后来生了英子后说什么也不生了，偏偏英子爹也愿意。”
“不愿意怎么着，英子娘当初也要死要活的，再说了人家生第一个儿子主家给的钱多，好几锭银子呢。要我说啊英子这性子就是随了她娘。”
“一胎得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惜了……”
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钱袋子没了。
一群男人嘴碎的议论着英子和英子娘的是非，村里的女人则在晚饭后聚集到了英子家。
为送英子最后一程，也是怕英子娘想不开来陪伴宽慰着。
季凌在方城的教唆下(季凌OS:真的不是我想来，是他求着我来的)，趁天黑摸到了英子家，听着妇人们的交谈才了解到借腹生子背后的心酸和痛苦，也知悉了一个破釜沉舟的计划。
原来所谓的给大户人家生子，也是有讲究的，未婚未育的年轻小姑娘才是首选。
首先主家会找中间人牵线亲自来挑人，被挑中的女孩家里会收到定金，接着主家把人领走，美其名曰提前熟悉和调养身体。
再之后就是同房怀孕直至生产，有些讲究的人家还会算好日子催产，而不是坐等瓜熟蒂落。
生子皆大欢喜，生女儿则赌上主家的人品，有些人家会提前请大夫辨别婴儿性别，半途把人退回来的情况也不少。
生产完的女孩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被主家打发回家，支付完尾款那一刻起也就跟孩子没有了任何关系。
何其肮脏的交易，何其悲哀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