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刚刚落下，月亮还藏匿在云层中，偶尔露出发着微弱的月光。
四四方方的厅堂内略显昏暗，烛光幽幽亮着，四方周围都是墙，地板砖又冷又硬，四角排布的血红灯笼瞬间亮起来。
红线缠绕，坐于阵法中央的白发老者骤然睁开双眸，神情愤怒，仰头，双手向上举。
“啊！到底是谁！杀了老夫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不死侍。”
他怒喊，下一刻起身，愤怒走出门外，抓起一小厮问：“王爷在哪！”
小厮颤巍巍，感受到暴戾气息，不敢去看老者，开口：“王……爷……王爷，在书房。”
“废物！”老者面目狰狞，本就因自已炼的不死侍被毁，正需要发泄，怒火攻心，他手用力一扭，那小厮头一歪，断气了。
他随手将人丢在地上，大步朝书房走去。
官道上六匹骏马飞奔而过，马踏声将道路两旁的鸟惊飞。
商姝原本是打算去驿站住宿，但越璇玑说裴大人就在城内，要去见见老友，先去城里叙叙旧。
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个裴大人和越璇玑认识，看似是去叙旧，实则是在给她介绍人才。
要去拉拢人才，没道理拒绝，一行人硬是拐弯去了枣阳，因此天黑了还在策马狂奔。
不过一会，眼前出现一城，城门已关，商姝仰头见城门上方写着“枣阳”二字。
守门的士兵见一行人匆匆而来，为首一男一女气质不凡，后面还跟着武者，将人拦下。
“来者何人，城门已关，要想入城，明天交明身份，才可。”
林首领掏出随身令牌大声喊道：“荣华公主到，速开城门！”
守门的将领一见林首领手上的令牌，跪下恭敬道：“属下眼拙，恭迎荣华公主！”士兵见状跟着跪下。
“免！”商姝说：“即是出门在外无须多礼。”
将领起身，赶紧让士兵打开城门，眼见着商姝一行人进了城，又赶紧对身旁的人道。“还不赶紧去通知裴县令。”
“是”男子领命离开。
另一边，商姝一行人入了城，城内灯火通明，大街小巷还能见到有百姓担着馄饨叫卖，颇有夜市既视感。
“下马！”商姝说，她第一个从马上下来，热闹街道中纵马容易引起惊慌。
因此圣皇朝有明确的律法规定不得在闹市中纵马，违者，罚款十两，坐牢半月。
规定挺好，就是后来渐渐没人在意，用权，用钱摆平。
商姝的命令没人不遵守，况且公主都亲自下来走路，他们这些武者没道理继续骑马。
越璇玑没说什么，跟着从马背上下来，跟在商姝身边。
商姝则是边走边观察，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百姓来来往往，进出酒楼的，逛街的。虽这八年来她从没出过太阴山。
但能一个小县能有如此繁华的夜市，从侧面也能够反应出裴县令是个有管理能力，将县里管理如此好，为民的好官。
“璇玑，你和我说说这裴县令。”
“回公主。”越璇玑将折扇收起，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八年前，也就是那场大雪，裴大人进谏开国库赈灾，建议王上开源节流，官员和世家捐钱……”
和聪明人讲话并不需要把话挑明，对方就知道你想问什么，就像越璇玑一样。
商姝安静听着将裴书臣的被贬的过程了解到，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进忠言被贬，顺带得罪世家和一些大官。”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亡国过程轨迹也是相差不大。
圣皇朝如今的情况就像一棵内部腐烂的大树，外面看着壮大，繁荣，其实撑不了多久。
商姝边走边想着，要想掌握整个王权，首先她要了解当下王朝错综复杂的关系，各个党派。
其次处理掉门阀世家，门阀世家三代联姻，关系牢固，掌握钱权，动一个必定会遭其他门阀世家反抗……
商姝正思考着，迎面匆匆走来一行人。
为首中老年男子身穿官服，细看官服上还有补丁，她一眼便知晓对方是裴书臣，枣阳县令。
在裴书臣即将行跪拜礼时，商姝出手拦住他：“裴大人，无须多礼，我们去你府上说。”
“好，请公主随我来。”他目光落在越璇玑身上，只是一秒收回，心思百转千回。
枣阳这地方光看夜市，经济并不差，商姝以为裴书臣住的地方，怎么也不会太差，结果有点出乎意料。
嗯，怎么形容，就是清廉的官，房子小，屋内摆饰简单，都是老旧物件，椅子坐上去还吱吱作响。
“劳请公主将就一下老臣的寒舍。”裴书臣说着，吩咐管家去弄点吃的。
管家一离开，房间就剩下商姝，越璇玑，裴书臣三人。
商姝随意坐着，也不打算绕圈子，抬头看向裴书臣直接开口：“敢问裴老，若让你处理这门阀世家，你有何高见。”
裴书臣面色不变，心下一惊，从见到越璇玑在荣华公主身边他就隐约猜到什么，但也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一点也不委婉。
他沉吟半晌开口：“门阀世家层层相扣，相互联姻，报团，占据一方行政，说委婉点是世家，直接点若非就是一方君王……家中既供养士兵，又拉拢人才……”
“老臣以为要想击溃世家需打散世家集体抱团的方式，完善科举选拔人才，适量控制门阀世家科举考试……”
“多建学堂使穷苦学子有学上，以此来打破门阀世家垄断学识奴役百姓。”
“……亦可重用官员，让官和门阀世家打擂台……还可从门阀世家继承入手，由一贯的嫡长子继承，改为嫡长子，次子，三子共同继承，不断分小世家势力和底盘…”
商姝听着，国史上打破门阀世家用过，而且一直沿用着，但这个进度太慢了，需一代代下去。
至于阳谋推恩令，好用是好用，从内部直接瓦解，让他们相斗。
她又问：“仅此而已？”
裴书臣眉眼一跳，也不藏着直接放大招：“若肯担一时骂名，臣还有一计，武力镇压，杀！”
商姝嘴角弧度上扬，这个她喜欢，哪个帝王手里没沾点血。
况且现在情况特殊，需快刀斩乱麻，下手就要快、准、狠不给敌人任何反应。
商姝点头：“裴大人，好计谋，本宫记下了。”
月隐于云层，屋内三人交谈甚欢，有为得人才高兴，有为被赏识而高兴，还有为辅明君而高兴。三人因兴不同，目标却是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