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府属高原山地季风气候,素有“四季如春”的赞誉,因今朝稳定后,大量汉人移居至此,先帝设“府”建制,设置云南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云南宣布政使司负责一府行政、财赋;都指挥使司负责一府军务。
夜幕下垂之际,都指挥使司收到一封书信,启封后见到鱼符,邀其今夜于城外驿站一叙。非高品阶将领不得使用鱼符,然此鱼符似有破损,关键处又模糊不清,难以辨认其身份。一时之间,都指挥使司难以揣测对方来意,又恐卷入是非难以自清,贪污赈灾银两之事尚未了结,圣上旨意亦未传至云南。反复思量后,他决定与对方一见,毕竟若是对方品阶高于自已,实不敢轻易得罪,况且自已隶属于兵部,权力再大也难以触及布政使司。
“莫非是御史大人?”
都司大人在任多年,也察觉到此次赈灾的异样,只可惜当时上级未曾下达调令。其实,自已当时本有机会及时制止暴乱,然而自已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平稳两年卸任后交予儿子,便晚去了一步,就只这一步之差......
晚间,都司大人至城外驿站,接待之人看似是普通商队装扮,却处处显露出军中规制。
赵元知沉声道:“都司大人公务繁忙,元知迎接来迟,在此赔罪了。”
虽说赔罪,但并未起身,定国将军赵元知虽仅为从二品,位低于都司大人,然其乃圣上新封之将,现今风头正盛,且赵元知为圣上外甥,无论何种身份,都司大人皆不可小觑。
“尚未恭贺将军,兰州之战险恶异常,定国将军之名当之无愧。”都司大人道
“当年都司大人参与云南之战,元知幼时便常听人提及,若非都司大人年事已高,岂有元知今日。”都司大人见赵元知一味周旋,亦不知其是否为御史大人,又苦思不得其以商队到访的缘由。只得依着赵元知所言。“老夫不过尽为臣之责,当不得将军赞誉。”
赵元知:“切勿这般言语,都司大人的功绩,圣上皆了然于心!”
都司大人骇然圣上远居京城,素以百姓之衣食住行为重,此次巡抚大人之奏本,想必详尽至极。本来流民暴乱,军中大可出面负责弹压暴乱,然而此次暴乱实在是因贪污而起,都司大人担心受牵连而难以脱身,都司大人自身并未贪污,却如此急于捂百姓的嘴巴,岂非自找麻烦。
当时都司大人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下令军中弹压,但是,已然迟了一步,事后自已即刻呈交请罪书,缘由是自已不敢擅自专权,后来今上并未动怒,还以为可蒙混过关,现在看来,恐非如此。
赵元知:“都司大人在云南府任职,即便无大功,亦有苦劳,况且大人尚有战功。”
都司大人:“将军之意,我已明了。若非圣上隆恩,想必将军不会私下接见老夫,而是直接至老夫府上降罪了。”
赵元知回应道:“都司大人阅历丰富,此层我未曾想到。只是因有密令传达,不方便直接前往贵府拜访。”赵元知虽如此言,但他深知,若非陛下有意宽容,此刻所传之令,恐非密令,而是问罪之书。说到底,自已未能在赈灾之事中全力以赴。
还因着自已这一迟误,间接致使徐之重夫妇离世,事后亦自责良久,还破例照顾了徐之重的遗孤徐静姝......
都司大人越想越心惊,额头冷汗涔涔。他暗自庆幸圣上没有深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请将”都司大人连忙说道。
赵元知微微一笑,“我也是就事论事而已。如今灾民安抚工作至关重要,还望都司大人全力配合,莫要再横生枝节。”
“将军放心,老夫定当全力以赴。”都司大人拱手道。
赵元知不再拐弯抹角,沉声道:“圣上要求涉嫌犯官即刻秘密押送进京。”都司大人一听便知其深意,犯官皆在提刑按察使司,找自已而非提司,莫非是需要军中护送犯官回京,亦或是提司大人也牵涉其中……
虽如此揣测不妥,但以往经手银两的官员,多少都会揩些油水,然能揩油者皆身负要职,也不至于太过放肆。此次据巡抚大人暗中查访结果来看亦是如此,本应购置上等米面的银两,却买了粗米,表面上也算说得过去。只是流民如何得知此事,赈灾银两刚到第二天便发生暴乱,究竟是谁主导此事,又是谁煽动流民起事。这些都需彻查清楚,难怪此次赵元知要乔装成商队前来。
“圣上圣明,臣理应为圣上效劳,这事兹事体大,由老朽护送最好,但是一司出动,难免会泄露风声,我那大儿子,随我在军中多年,参与过数次剿匪,交给他我也放心,他出门也不起眼,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大人高瞻远瞩,如此甚妙,圣上亦曾言及大人虎父无犬子。”
“将军谬赞。”都司凝视赵元知,赵元知长相英朗,身姿挺拔,他一头黑发束起,严峻的脸上剑眉星目,散发着威严之气。自身虽为官多年,然赵元知年方二十五,正值弱冠,在其面前,仿若赤身裸体,被其洞悉无遗。若犬子有赵元知半分能耐,自已致仕后亦无忧矣。
“那就辛苦都司大人及贵府公子了,天热已晚,都司大人路上小心。”说完便端起茶杯,端茶送客,脸上也看不出表情。
都司大人随即起身告辞,心中却五味杂陈,自已所作之事,导致圣上心中不满,自进门赵元知就未起身相迎,言辞中又有敲打之意,这次算是逃过一劫,日后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回去真的要好好安排这次押送,不然将最后一丝荣恩也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