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面相觑,却又都缄默不语。
谁都知道喻怀安是老爷子老来子,是他的心肝宝贝,当年如果不是这位喻五爷非要参军,这整个喻家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消失了这么多年突然回来,如果只是为了祭祖也罢,怕只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忽而传来啪——的一声。
老爷子将筷子重重砸在桌上。
得知他真的生了气,众人忙摆出一副高兴欢迎的模样来。
餐厅的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还有韩英兰在旁边笑嘻嘻的劝慰,老爷子面色终于缓和几分。
然而这副家和万事兴的和气画面里,还有两张面孔始终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笑容。
云蔷坐在最边缘的地方吃东西。
她是从来不参与这些的,喻家众人更是直接把她当透明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若非说不可,那便是又琢磨着要怎么让她出丑。
可喻辞琛和她不同,他几乎是家里的出气筒。
谁都能说两句,谁也能骂两句,只是他从小表现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才让众人颇为忌惮。
喻家兄弟很久没有抓到他什么把柄了,不止如此,老四喻司珏前段时间还吃了他一个哑巴亏,眼下有了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首当其冲的便是老二。
喻昭璃刚被老爷子夸了一通,又仗着快要出生的孩子,这腰杆直了,说话也呛得慌。
端着杯酒就朝喻辞琛溜达过去,“七弟,你怎么不笑啊?难不成真叫爷爷说对了,五叔回来,你不高兴?”
喻辞琛端起酒杯轻轻回碰,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下唇角,“高兴。”
“高兴就要有个高兴的样子嘛。”
喻昭璃酒喝的有点多,这会儿站不稳,手臂就很随意的搭在喻辞琛肩膀上。
“其实这里面最高兴的就应该是你了,毕竟五叔一直都是你奋力追赶的偶像,当年连报志愿都报的五叔曾经待过的军校,现在你偶像回来了,家里除了爷爷,自然是你最高兴。”
他嘿嘿小了两声,朝坐在老爷子身边的年轻女孩挑挑眉,“思娆,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女生说的那个什么追星?”
“二、”
喻思娆刚要说什么,便被身边一直沉默的方熠暗中扯了下袖口。
喻昭璃喝多了没看见,反倒是方熠旁边的老三嘲讽着笑了下,“二哥,你以后就别再提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了,七弟当年才多大呀,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读军校,这不去了两年就回来了,又重新读了金融和管理。”
“不过要我看啊,这回来还不如去部队,万一什么时候哪里又打仗了,还能上去充当个炮灰什么的,现在一回家,就算想当炮灰也只能当家里的炮灰了。”
这话引得哄堂大笑。
唯有云蔷捏着筷子的五指微微收紧。
她和喻辞琛的位置离的太远,看不清喻辞琛脸上是什么表情,可就算看不清,云蔷也能猜出个一二三来。
军校的事......
那是喻辞琛的逆鳞。
老二老三兄弟俩往他伤口上疯狂撒盐,云蔷甚至不敢去想后果。
这顿饭吃的云蔷心里七上八下的,屋子里待得烦闷,云蔷打算偷偷离席。
“小姑姑这是要去哪儿啊?”
才站起来,就听老三在身后阴阳怪气,“刚才二哥说七弟才是家里最想见到五叔的人,我看不全是这样,若真论起谁对五叔思念最深,恐怕非小姑姑莫属才对啊!”
“住口!”
老爷子抓起一个瓷碗就吵老三砸了过去。
老三躲得快,只听到瓷碗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理智一瞬间回归,他赶忙低着头道歉,“爷爷对不起,我喝多了......”
“喝多了就胡言乱语,你以后不许再碰酒!”
老太爷抓紧拐杖在地上使劲戳了两下。
餐厅里的气氛一瞬间冷却下来。
云蔷站在餐厅门口,一时间进退两难,正犹豫该不该回到座位上时,一抬头,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餐桌斜对面的男人身上。
他依旧云淡风轻,温笑着用公筷给老爷子夹了块他最爱吃的红烧鱼。
好像刚才的争执和嘲讽都与他无关。
老爷子自然没有吃那块鱼肉,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所有人都觉得他谄媚殷勤,对他这种小意讨好的行为感到不耻,撇嘴的撇嘴,皱眉的皱眉,可喻辞琛却全不在意似的,该怎么就怎么,悠然从容。
“云丫头。”
一道苍老中透着愠气的声音从主位飘了过来。
云蔷猛地回了思绪,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样站直身体,“喻伯伯。”
喻老爷子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悲喜,“吃饱了就去外面转转消食,年纪轻轻地身体却还没有我一个老头子结实,别在大过年的时候再进医院。”
云蔷点头应好,转身离开了餐厅。
盛安的冬天格外冷,室内和室外就像两个季节。
云蔷出来时没穿外套,一件米白色的紧身高领毛衣根本无法抵御冰窖似的寒气。
扑簌簌的寒风就像一把锐利尖刀,毫不留情的割在她的皮肤上,
她也不想再回主楼去拿衣服了,就沿着草坪中间的石子路,抱着手臂往前走。
月光洒在光秃秃的枝丫上,落在云蔷身上,像白绢上添了水墨画似的浮动。
喻家子孙众多,可只有两个人中了基因彩票。
一个是喻辞琛,容貌俊逸,能力超群,明明是几个兄弟里最能振兴家族的人,却始终不得老爷子的欢心。
另一个就是喻怀安。
他是老爷子快五十岁时才添的儿子,在家排行老五,是他的老来子。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
这句话在喻怀安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这个人,处处拔尖儿,优秀的不像凡人。
云蔷第一次见到喻怀安时,就觉得他和整个喻家都格格不入。
就像不慎落入凡尘的神君,俊美飘逸,温柔谦卑,就连说话也从不大声大气。
以至于在佣人告诉她喻怀安在外面读军校时她一点都不相信。
云蔷还记得自己在喻家过的第一个春节。
那个时候的她不懂喻家规矩,闹出很多笑话来,小孩子脸皮薄,被众人嘲笑了,觉得丢人,连房间都不肯出来。
半夜饿的肚子疼,正想偷偷溜到厨房偷偷找吃的时,正巧撞见喻怀安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水饺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