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还晴朗的天气，傍晚忽然下起了雨，可是却依旧不见离天回来。
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姜鱼和流萤准备分头去寻寻他。
雨越下越大，寺庙里都是匆匆避雨的行人。
姜鱼撑着一把油纸伞将附近的禅房都找了个遍，路面坑洼处积聚起的泥水沾湿了她的裙摆，接连问过几名僧人均无所获。
流萤冒着雨朝她跑来，“主子，雨太大了，您先回去避避雨吧。”
姜鱼蹙着眉，脸上满是担忧，离天才刚刚大病初愈，若是淋了这么大的雨指不定又得一病不起。
况且以离天的脾性，他不会贸然离开这么久而不提前知会她，他定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姜鱼越想越忧心，哪还坐得住。
蹙眉在庙里扫视了一圈，她忽然道：“那边找过了吗？”
流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那是寺庙里给官员家眷准备的厢房，比起姜鱼所住的上等厢房略次一些，但也算是比较清净的。
她摇摇头，“您怀疑离天去了那里？”
“不知道。”姜鱼说着率先走了过去，“去看看，若还找不到再回去想办法。”
“是。”流萤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各自从两头开始找起。
姜鱼敲开几间禅房的门，里面的人原本骂骂咧咧在看到来人的一瞬立马变得和善了许多。
但还是没有看到离天的身影，姜鱼礼貌致歉然后又匆忙离开。
路过一间杂物间时，她随手推开了房门，里面昏暗堆积着杂物，扫了一眼正要关门时，却在角落里看到一抹水蓝色影子。
那是她今日出门时特意为离天选的衣裳，她当时还夸赞这颜色特别衬离天，显得他气色也好了很多。
姜鱼心蓦地一沉，抬脚走了进去。
然后便看到了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他身上那件水蓝色外衫被撕坏随意丢在一旁，头发蓬乱，衣不蔽体，精心调养了多日的身体又多了许多淤青和外伤。
“离天？”姜鱼怔怔地瞧着他。
离天抬起一双发红的眸子朝她看来，嗓音干哑地唤她：“姐姐……”
他眼底划过一丝痛苦，垂下眼眸，“姐姐对不起……新裁的衣裳被我……被我弄坏了……”
姜鱼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木木地解下外衫披在少年身上。
少年低下头，快速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一件衣裳而已，回去我再给你裁新的。”话说出口，才自觉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早先季清为离天诊治时，就曾隐晦地提起过，他可能受过那些方面的虐待和折磨。
京城里这种事并不算多稀奇，尤其像离天这样无权无势的俊逸少年，最容易被那些有特殊癖好的权贵给盯上。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下去，但姜鱼都懂。
她感觉此刻心情糟糕透了，“是谁做的？”
离天嘴角带伤，清润的眸色暗淡了些许，“姐姐不要问了。”
“为什么不问？你就想像这样被人欺负一辈子吗？”姜鱼没忍住，声音有些大。
“姐姐，对不起。”离天低垂着眼眸，一个劲和她说对不起。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姜鱼深吸了口气，“你在担心什么？”
离天垂眸不语。
他确实担心，担心自己给姜鱼带来麻烦。
上次在皇家猎场姜鱼遇袭，在他看来也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为了替他出头，姜鱼根本不会惹上那些人，还险些丢了性命。
她是个好人，她对他笑，关心他，花很多心思救活他，他已经亏欠她太多了。
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姜鱼的烦躁无处纾解。
这时，流萤找了过来，她是个聪慧的，见气氛不对也没多问什么，只带着两人回了住处。
离天乖顺地回了自己房里，沐浴，用膳，给自己上药，自然的好像什么糟糕的经历都未曾发生过。
夜里，雨渐渐小了。
姜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外面时不时传来山中野兽的吼叫声，她盯着头顶的床幔发呆。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细微的嘎吱声。
声音极轻，可她还是听出那是窗子打开的声响，紧接着一个人影悄然落地，朝她走来。
姜鱼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佯装熟睡，手已经悄悄伸到枕头下面，握住了匕首。
高大的人影越靠越近，带着一缕雨水湿气，姜鱼紧张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就在那人俯身的一瞬，匕首陡然出鞘，直逼黑影面门。
她速度很快，可对方更快，下一秒她拿着匕首的手腕被人轻易握住。
姜鱼心里咯噔一下，另一只手迅速接过匕首向黑影腹部刺去。
黑暗中，她似乎听到黑影啧了声，然后她双手便被控制住。
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黑影身体下压，顺势将她双手举过头顶，嗓音带着几分戏虐道：“警觉性不错。”
声音很熟，身上的气息也熟悉，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
一系列声响惊起睡在隔壁的流萤，她囫囵起身，正要破门而入。
“主子！”
裴淮扭头沉声喝道：“是我。”
流萤身形一顿，紧接便着乖顺退了回去。
“有正门不走偏要翻窗，王爷这是做惯贼了么？”姜鱼没好气道。
裴淮哼笑出声，“自然是每晚翻窗找你习惯了，你不是最清楚吗？”
姜鱼挣扎着抽回手，骂道：“无赖。”
裴淮正要站起身，脖子却忽然被勾住了，身体又被重新拉回榻上，紧接着一张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姜鱼这样主动和随心所欲的性子，每次也都乐于配合。
吻了一会儿，裴淮起身把沾了雨水的外衫脱下，又变戏法似的拎了个食盒出来。
姜鱼趴在踏上看他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样拿出来。
山药红薯糕，蟹粉酥和甜枣羹，还有一碟酥炸小黄鱼。
都是她爱吃的。
“王爷这么晚冒着雨赶路，只为来给我送些吃的么？”
裴淮自顾自将碗碟摆放好，姿态优雅淡然，
“寺庙里饮食清淡，又没有夜食，你这不是饿得睡不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