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河旺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成老四又抽风了。
现在才什么季节?
更何况那包谷才种下去几天吧?
怎么可能熟了?
“滚滚滚回你的屋子去!”
成河旺开始赶人,懒得听他废话。
“哎呀爹!”成四牛现在的力气可比他爹大,一把将人拽回来,拉着他爹往外走。
“你就跟俺去看看,没有你就打爆俺的头!”
结果果然让成河旺大为震惊,而且完全无法理解。
他那下巴都快要吓掉了。
他家那亩田自分到自己手上,哪能种出什么东西?
那粮食不是烂了就是臭了,把土壤都给搞坏了。
这是第一年、第一次,他看到前几天种下的种子在自己的那亩田里熟了!
“他娘啊!真是老天显灵了啊!”
包谷种在了不太适宜生长的田地里,且种了不到十天,竟然都熟了!
这就是成四牛激动的原因,一大早把他吓得不行。
“爹,会不会是咱这地十几年没翻了,那天被小五和三哥翻了一通,反而变得特别肥沃了?”
成河旺还没缓过神,整个人已经往田里走了。
他珍惜的抱着自家田里种出来的粮食,激动到说不出话。
“爹!爹啊!老爹啊!”
成四牛只能在原地皱着眉干嚎,“爹!咱种不种其它啊?”
他爹没理。
成四牛早就过了一开始的激动,现在心里平静多了,清了清嗓子,继续吼。
“爹!咱要趁它还肥沃,赶紧种其它种子啊!”
紧接着他又压低声音叭叭:“万一明天就不肥沃可怎么办啊?”
这话把成河旺吓得一激灵,啥都不敢想了,赶忙拔腿往家的方向跑。
“走走走!赶紧去把他们拉起来干活!咱得钻这土壤的空子!快快!”
成四牛来回瞟了眼自家田地,默默下去先把熟了的包谷摘了。
“俺家也不知道撞了啥运,竟然还有田几天就长出粮食的。”
“这瞅瞅,也没找错地啊。”
成四牛边干活边念叨,不理解且大为震惊,但心里是开心的。
毕竟哪有自家田里突然冒出粮食后,自个还不开心的?
成河旺很快组织了成家的几个兄弟,就连成三金都来帮忙了。
他凝望着一地的包谷,默默拿筐装了起来。
太奇怪了。
成三金那双清冷的眼眸扫过面前的一亩田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先是地窖里那破了口的水池,源源不断的蓄养着大量的鱼。
再是突然疯狂爆下蛋的老母鸭。
最后是面前的这亩田地,差不多一个月前,他们才翻新了一遍。
一个月后,这亩田地竟然熟了满地的包谷。
成三金蹙眉深思。
总不能真是老天显灵在降福于他们吧?
那可太.诡异了!
一家子忙活大半天,浑身是汗的回院子。
成河旺跟柳青青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成老四送一半的包谷给隔壁的花叔花婶。
“那他们要是不收怎么办啊?”
柳青青:“你就说,这是他们家给俺那一亩田的报酬。”
“以后那亩田产出的粮食一起分,要不然咱们就把田地还人家。”
成四牛应了下来,乖乖跑腿去了。
柳青青看着剩下的包谷,想到自家满地窖的粮食,幽幽叹气。
“他爹,要不然我用这些包谷做些饲料吧?”
“把它们碾碎了再加工一下,存起来做饲料。”
“我昨晚看你们还买了不少面粉,就再给你们做些玉米馒头。”
提到吃,成老二来兴趣了。
“好好好!娘!俺好饿!”
成老二的腿受伤了,只能一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都快郁闷死了。
柳青青笑道:“行,你们看好妹妹,娘这就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娘,我来帮你吧!”
成老大洗了洗手,帮忙把包谷全给掰开了。
这时成河旺走了过来,拉着他往角落走,“老大呀,跟爹来一趟。”
成老大疑惑:“怎么了?”
成河旺的眼神瞟到他脸上的黑疤,似乎有点难以说出口。
“是是这样,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那二百多两银子给你弟弟们上学堂肯定是够了的。”
“剩下的,我们想这两天再带你去一趟城里。”
成老大听后愣住了,默默低下头,又是那种下意识的反应。
“爹我不用去看.”
成河旺用最小心翼翼的语气跟他说话,生怕哪句话会戳伤了他,苦恼得直皱眉头。
只是他长得凶,这样的表情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不耐烦。
成老大:“爹,我脸上的疤在慢慢变小了。再说,应该也没人能根治我脸上的疤,我们不要浪费那个银子了。”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啊?”
成河旺压低声音,温声劝导:“我和你娘哪能不管你?给你治脸怎么能算浪费呢?”
“以前家里没条件,不能及时治你。现在家里有银子了,当然要以你为先啊!”
说到这,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大勇啊,爹娘对不住你,耽误了你。”
“咱可不能放弃,这城里跟县里村里不一样,那里有很多厉害的大夫,自然就有很多门路和方法,不是咱这里可以比的。”
“听话,收拾一下,后天跟爹一起去趟城里!”
成老大倔起来了,宽大的肩膀颤了颤,攥紧拳,声音低沉且十分有力:“我不去。”
“爹,我不是胡闹,是真的不想浪费。”
“弟弟们要上学堂,妹妹小,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肯定多。我们得留后路,况且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和娘。”
成河旺差点没压制住暴脾气骂他,咬牙忍下去后示意他说,但已经没心思听了,苦想着该怎么劝成老大才好。
“爹,其实郑叔这次出去,也是为了三金。”
成河旺:“嗯?什么意思?”
他连忙看向院子中边抱着小奶娃边教成老二识字的成三金,心在那一瞬提到了嗓子眼:“三三金的腿还没好吗?”
成老大摇头,满脸严肃:“也不全是。”
“三弟的腿突然好了这件事,他也挺意外的。原本是以为治不了,没成想三弟突然自己站起来了。”
“而且爹,三弟的腿,是被人掰折的!”
他的话犹如一颗惊天暴雷炸在了成河旺心尖,他那满是老茧的手突然间不受控制的颤抖,惊恐的眼神对上了成老大不解的目光。
“爹,好奇怪。”
“你和娘那会带三弟回来,是受到什么伤害吗?”
那年他也不小了,就是恰好那天带着成老二帮花叔种田去了。
俩人回来却得知他们的爹娘回来后又走了,放下了一个在屋里睡得正沉的成老四。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三弟的腿是被掰折的,体内还有一些毒素。”
成河旺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出声:“毒?”
成老大:“是。”
“但毒素已经都被郑叔清理掉了,他说当年怕吓到你们,就没说那么详细。”
“只是三金这些年吃了很多药,身体亏空得厉害,气虚体虚阳虚,需要各种补药。”
“可补药的价格高,药草对他的伤害又太大,所以他说想出去找找有没有其它药材能帮帮三金。”
“爹,我这脸说句实在的,没准花再多钱,跑再多地方都不一定能好,到时就是白费心思。况且我这疤也伤不到性命,看我这些年身体还是很好的。”
“可三金不一样,他没有补药进补,身体是扛不住的。”
“冬日那会,我们五个住一个屋,连小五都没冻倒下,独独他卧床病了两天。”
“若我们当真剩下银子,给三金买补药吧!”
言尽于此,成老大把事情说出来,整个人轻松多了。
“郑叔知道咱家添了个妹妹,实在不想让你和娘再发愁。告诉我这些也是希望,我能在他不在这期间多注意三金的身体。”
成河旺已经无法用任何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前一天还沉浸在得到了两百多两的喜悦之中,今天又得知成三金的一切遭遇,心疼、复杂、担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犹记得那会大雪天捡到成三金,那孩子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估摸着一岁都不到吧?
到底是谁会那么歹毒啊?
连他这种没读书的都知道什么叫“稚子无辜”,那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成河旺用极其沉重的心情,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成老大的肩膀,“爹都知道了。”
“好孩子,爹明白你的心意了。”
“这些事情别告诉你三弟,这是爹该操心的事。”
“去帮你娘干活吧!”
成老大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他没有问出口。
他知道他爹此刻很不开心,很难过。
他也知道有些事也没必要刨根问底,烂肚里比什么都好。
成河旺见人走了,看着院子里成三金温和的笑脸,忍不住红了眼眶。
下一秒,他急忙用袖子抹干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唉!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