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弥漫着白茫的雾气,岸边地躺着两个人,因为热泉的作用,地面都是热的,躺在上面非常舒服。
小宝侧身躺着,把玩着怀恩湿漉漉的头发,欣赏着他酒醉饭饱后慵懒的姿态。怀恩半眯着眼睛,微偏着头,眼神飘忽地在小宝脸上游移,那蒙了一层湿气的氤氲双眸,清幽迷人,一眼望进去深不见底。
小宝常常被怀恩的美貌迷得找不着魂儿,现在也不例外,他浑身瘫软无力,但眼睛肯定是能动的,就痴痴对着怀恩笑,怀恩被他贼兮兮的小模样给逗笑了,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唉唉疼。”小宝揉着脸,突然,怀恩反身压上。
小宝紧张地看着他。
怀恩把脸贴在他脖子上,紧紧将他抱住,“让我抱一会儿。”
小宝也伸手搂住怀恩,用唇磨蹭着他的额头,心里的温柔和爱意满得简直要溢出来,他轻轻抚摸着怀恩的背,那感觉……
小宝突然坐起身,撩开怀恩背上的长发,怀恩来不及闪躲,只能无言地看着他,小宝颤抖不已,“这……为什么……”怀恩背上狰狞地盘附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有深有浅,纵横交错,刺得小宝眼睛酸涩,“这是怎么弄的?谁干的?谁这样对你?”
怀恩把小宝重新推到地上,把脸埋进他脖子里,柔声说:“小时候的事了。”
“小时候?为什么要这样打你?”
怀恩声音淡漠得好像说的不是自已,“我爹打的,他对我要求严格,这些都是皮肉伤。”
“这是皮肉伤?”小宝难过地搂着他,轻轻摩挲着他背上几乎没有一处平整的皮肤,鼻头发酸,眼圈一热,泪水就滚了出来。
“小宝……”怀恩看着他的眼泪有一瞬间的失神,“你别哭,他现在未必打得过我了,说来也是他的功劳。”
“哪有爹这么狠心呢。”
怀恩表情冰冷,“我和他……你不会懂的。”
小宝狠狠亲了下怀恩的额头,“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绝不让别人欺负你,没有人再能打你了。”
怀恩闭上眼睛,嗅着他颈窝处温暖好闻的味道,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两人又抱着温存了一阵,小宝摸着怀恩的头发,“怀恩,我给你洗头吧。”
怀恩愣了一下,“嗯。”
小宝从包裹里摸出一小块皂角,转身跳到水里。
怀恩诧异地看着他,“你连这东西都带?”
小宝嘿嘿笑着,“我带的东西都是有用的,来,躺过来。”
怀恩往泉边挪了挪,把半个脑袋伸出了石岸。
小宝撩起怀恩一头长发放在水里,掬起水沾湿。小宝从未做过这事,只能学着丫鬟的手法轻轻揉搓着怀恩的头发,直到头发全湿了,用皂角打着圈抹在头发上,然后给他按摩着头皮,小宝柔声问:“舒服吗?”
怀恩闭着眼睛点点头,原来洗头发都这么舒服。
“怀恩。”
“嗯?”
小宝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我想以后都给你洗头。”
“……”
“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怀恩睁开眼睛看着他,眸中波光粼粼,看不出思绪,小宝有些紧张,也许他问得太早了,应该再等一等,等到怀恩和他更加亲密的时候。
怀恩复又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嘴唇紧抿着。空气中一时只剩下水声,小宝有些难过,却没有气馁,来日方长,他总有一天能让怀恩真的喜欢上他,他撩着水给怀恩清洗皂角,时间静静在两人中间流淌。
过了很久,“你是认真的吗?”怀恩突然问。
“呃?”
“你刚才说的。”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你……若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便不能反悔,不能再对别人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我只喜欢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小宝激动着表白。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句话不能收回去。”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变心。”
怀恩睁开眼睛,翻过身子,眼睛直勾勾与小宝对视,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你若骗我……我不会放过你……你不许骗我。”
“我绝不会骗你,我一辈子都只喜欢你。”小宝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发誓。
怀恩按住他的后脑勺,唇重重地贴了上去,颤着声音重复,“我不许你骗我,不许你反悔,你金小宝,一辈子都归我一人所有。”
“我一辈子都归你一人所有,你也是,你是吗?怀恩?”小宝激动地回应着这个吻,他现在整个人都不像自已了,这时候怀恩一句话能让他上天堂也足够他下地狱。
“我是,我只要你。”
小宝紧紧搂着他,仿佛要把所有的誓言都通过这甜美的接触融进对方的身体里。
两人挨着躺在石岸上,享受着天地间只余下彼此的宁静,这样的幸福和满足,仿佛只存在梦里,谁也不愿率先醒来。
然而总有现实将美梦惊扰。
小宝前一秒还沉溺在美满的梦境,后一秒整个人被大力带了起来,一阵晕眩后发现自已被怀恩抱着飞到了几丈开外,原来他们躺着的地方整齐地插着一排铁镖,那薄薄的铁片竟有一半没进了石头里,小宝大惊失色。
怀恩沉声道,“滚出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抓起了佩剑,长剑一挑,将地上的衣服撩起来扔到小宝身上。小宝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往身上套,一边紧张地往怀恩身后躲,作孽哟,哪个不长眼睛的这时候出现,咒你们绝后!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小宝甚至都没看清人是从哪里蹿出来的,那人已经离他们仅几丈之遥了。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容俊逸,眉宇间尽是傲然,眼睛虽然在看人,却又状似无物,颇为盛气凌人。
小宝本能地厌恶这个少年,不仅因为他打扰俩人甜蜜,他看怀恩的眼神也让小宝不舒服。小宝忙捡起脚边的衣服给怀恩披上,“看个屁看,你自已没有啊,你自已没有看别人的也长不出来。”
少年眼神狠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肆。”
小宝跟在怀恩身边,充满了安全感,根本没把眼前的人当一回事儿,他给怀恩套好衣服,系上腰带,挑衅地冲那人抬了抬下巴。
少年鄙夷地看着他们,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俩人关系暧昧。
沉默着任小宝摆弄好,怀恩终于开口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一瞪眼睛,“你认识我?”
“我见过你。”
小宝惊讶,怀恩认识这个人?
“什么时候?”少年怒意横生,自已什么时候被他窥视了却不知道?
“你是来废话的?”
“你既知我是谁,我来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不管你要做什么,就凭你一个?”怀恩撇撇嘴,面上颇不以为然,其实心里已是不平静,他没想到宗政里瀚会这么快就动手,而且居然派这人来?这人可比那东西重要多了,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哼,当然不只我。”那少年拍了拍手,从洞口凭空蹿出一众黑衣蒙面人。
小宝表情僵硬,数了数,足有二十个,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这次是我自已要来的,原来那个人的儿子也不过如此,居然跟男人在山洞里行苟且之事,还是这种货色。”说完打量了下小宝,面上满满的都是不屑。
小宝怒了,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不回家吃奶去跑到深山里来干嘛!你他妈又是什么货色,小爷可是江南首富的大公子。”
少年显然涉世未深,给小宝气得浑身发抖,“你敢出言不逊,我定要将你满门抄斩!”
小宝表情夸张地呸了一声,他本来见他们人那么多,还有些紧张,但是见怀恩沉静如水,定是胸有成竹,他一时安心不少,这时候不能表现出害怕,否则就给人看扁了。
少年剑指着怀恩,厉声道:“把东西交出来,我就给你们留个全尸。”
怀恩冷道:“东西不在我身上,就算在,你们也没有命拿回去。”
“哼,你骗谁,你这一路不是要回晋旗山?叔父早料到你养好了伤必然要上路,现在果然落到我们手上,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加这个废物要如何脱身。”
小宝比他哼得还要大声,“一下子带了二十个人,也不知道谁是废物。”
“你!”
“少主,莫要被他激怒,我们办正事要紧,等会儿抓到这小泼皮,多的是法子整治他。”一个黑衣人拱手道。
“不错,落到我手上,定叫你生不如死!”
小宝没想到那少年年纪轻轻,眼神竟然这么歹毒,一时还真被震住了,忍不住又往怀恩身后缩了缩。
怀恩握了握他的手,“别怕,有我在。”
少年顿时满脸嫌恶,粗声道:“真恶心,我再说一遍,把东西交出来。”
“我也说了,东西不在我这儿,你不信,可以来抢,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那少年抽出腰间佩剑,喝道,“受死吧!”说完猛地向两人扑来,身后的一群黑衣人也举剑冲了过来。
怀恩将小宝推开,“到后面去,别过来。”
小宝稳住身形,回头一看,怀恩已跟那群人缠斗在一起,他身上只披了外衣,腰间松散地系着腰带,动作起来前胸和双腿都大半露在了外面,那群人显然身手不凡,眼看着怀恩被团团围住,小宝急得心慌。
小宝再一次见识了怀恩对待敌人时的狠戾,他杀人时直取要害,招招置人于死地,为达这个目的可以牺牲自已当诱饵,小宝终于明白为什么怀恩武功如此了得,身上却诸多伤痕,不只是因为他多次与人拼死搏杀,而是他的打法实在不要命,敌人的攻击他并非躲不过,他却把自已置于最危险的地方,把敌人诱到自已的攻击范围内,能躲掉最好,躲不掉敌人的刀剑,他至少也要在下一秒挑了对方的喉咙,这就是怀恩在敌盛我寡情况下的战略吗?自俩人认识以来,他哪一次不是以一挡众,恐怕他是知道,只有对方死了,他才能免受更多的伤。
小宝感到心痛得厉害,怀恩年纪轻轻,到底在承担些什么?
杀退了身边的黑衣人,怀恩的目的简单明了,擒贼先擒王。少年见识了怀恩搏命的打法,有些心悸,但见那人一身血红,面孔没有一丝波动,眼神凶恶如罗刹,一剑向他刺来,兵刃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少年身前多了四个人,齐齐举剑拦下了怀恩的一击,少年面色苍白,被手下人拖向后方,汹涌的黑色如同织了一张厚厚的幕,将少年牢牢挡在了后面。
怀恩冷哼一声,借力往后一蹬,退回到了小宝身前。
小宝讽刺道:“我看你是自已偷跑出来的吧,就你这等水准,谁会放心让你办事。”
少年面色青一阵红一阵。
小宝连忙上前,“怀恩,你没事吧?”
怀恩头也未回,用脚尖掂起小宝的佩剑,抛到他手上,“皮肉伤,不碍事,顾好你自已。”
小宝握着手上沉沉的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多想英勇地跟着怀恩上阵杀敌,最好危急关头再来一个英雄救美,可他都想不起来自已上次练功是什么时候了,就他的身手,也就够给赌场看看门吧,那个臭小子和那些黑衣人好生厉害,能掩住气息接近这里,连怀恩也没有发现,身手各个了得,小宝真怕他和怀恩要在这里殒命了。
招财,进宝,苏胤,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快来救命啊!
看着怀恩受伤,他却无能为力,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痛恨自已没用。他们到底要什么?怀恩身上的什么东西?小宝隐隐觉得和怀恩上次遇袭有关。
正量间,黑衣人又杀了过来,怀恩被围在中间,腹背受敌,小宝眼里只见一片刀光剑影,惨叫呻吟声不断,血光四溢。
怀恩分身乏术,左肩被刀锋扫了一下,突然,他听到了特殊的异响,左影马上就到了!他露出一个不易察觉地冷笑。
小宝发现怀恩撑不住了,他看上去体力不支,节节退后,身上又多了几处伤口,但仍然挡着那些人不让他们绕过他威胁到自已。小宝一阵气血上涌,也许今天他们会死在这里,如果没有自已,怀恩一定可以离开,自已身为男人,却只能躲在他身后,这感觉实在糟透了。
怀恩眼看都要退到他身边,看上去已是勉强在支撑,而那群黑衣人疯狗一般咬紧不放,小宝脑子“嗡”的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挥剑劈向那些黑衣人。他剑法不精,速度又慢,勉强挡了一次攻击还破绽百出。
怀恩真急了,一手迎敌一手将他扯回来,“你疯了吗?快到后面去。”
小宝的视界里只有闪烁着银光的剑花,他额上全是汗,双腿发软,心脏像随时要跳出来,恐惧让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可他告诉自已不能退后,无论他能不能保护自已爱的人,如果他连试的勇气都没有,他就不是个男人!他听到自已颤抖却坚定的声音,“怀恩你自已可以走的,你走吧。”
怀恩愣了一下,鼻头一阵酸涩,他一剑刺穿对面人的喉咙,拔剑的瞬间喷溅出来的血溅了两人一身一脸,他冲小宝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灼热的带着腥味的血喷到小宝脸上的瞬间,他觉得自已的世界一片血红,他恐惧得更深,那朵朵银白的剑花不知何时就会刺穿他的身体,切开他的皮肉,他会流出一样灼热的血,给他带来无法想象的痛苦,他想哭,想尖叫,想把自已缩成一团隐藏在角落里,可是他只是拼命地试图把自已的身体挡在怀恩前面。怀恩低吼了一声,一手揽住小宝的腰,奋力逼退了眼前的三个人,并大喊道:“住手!我给你们!”
在场人一愣,少年挥了挥手,黑衣人齐刷刷地退了回去。
少年冷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终于承认了?”
小宝双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他庆幸自已还活着。怀恩身上,真的有他们要的东西?
怀恩从内襟里掏出一个册子,“放我们走。”
“你以为你把它拿出来了,还走得了?”
怀恩把手里的东西举在湖面上,“如果浸了水,它就是废纸,你要不要试试?”
少年脸上的表情森冷而歹毒,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他双手交叉到胸前,略一点头,“好,你把东西留下,我放你们走。”
怀恩哼了一声,“我如何信你。”
“你想怎么样?”
“让我们退到洞口。”
少年挥挥手,所有人都退后紧挨着石壁。
怀恩拉着小宝,沿着泉边,在众目睽睽下移动到山洞口。
“再往后退。”
黑衣人又依言往后退,怀恩推了一把小宝,“往外跑,别回头。”
小宝知道自已速度慢,不敢拖怀恩后腿,扭头就跑。
怀恩与那少年四目在空气中接触,均无畏地瞪着对方,直到听着小宝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人能有恃无恐地让他们走,外面必定有接应,他必须估算着自已能比小宝快一步到达外面的时间。
少年冷哼,“那废物已经跑远了。”
怀恩冷冷瞥了他一眼,突然将东西往泉水中间抛去,人同时消失在了黑漆漆的通道里。
小宝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向远处的光亮跑去,愈接近洞口,外面的厮杀声也愈见清晰,他脑子一团乱,外面显然也有埋伏,他该怎么办?
突然身后一阵劲风,小宝吓得刚要大叫,来人已经握住他的手,“是我。”
那熟悉的体味让小宝瞬间安下心来,怀恩拉着他快速往洞口移动,“一会儿跟紧我,不要松手。”
小宝握紧了那只手。俩人冲出山洞,发现外面又是另一片战场。
“少主!”
小宝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是左影。左影带来的人与黑衣人厮杀成一片,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
怀恩拉着小宝退到自已人那边,立刻有人给怀恩上药包扎,小宝还紧紧握着怀恩的手,身上止不住地发抖,他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险象环生,着实给吓坏了。
少年已经带着人从山洞里冲了出来,一见两方人胜负难分,而自已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也不恋战,狠狠剜了怀恩一眼后,带着手下撤退了。
左影着手下收拾残局,自已跪到怀恩面前请罪,“少主,属下又来迟了。”
“不碍事。”怀恩转向小宝,“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小宝摇摇头,“我没事,你的……”
怀恩动了下手臂,“都是皮肉伤,几天就好了,你是不是吓着了?”
左影被他家少主温和的态度给惊住了,怔愣地看着两人。
小宝至今心有余悸,脸上却是一副潇洒无畏的样子,“怎么会,我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这还不算什么。”
怀恩忍不住笑了出来,给小宝臊得两颊飞红,正要开口辩驳,突然远远传来一声爆喊:“少爷!”
小宝心虚地直冒冷汗,回过头去,果然见招财进宝气急败坏地朝他跑了过来,那速度快得明显是在飘,他知道,自已的两个小奴才真的生气了。
招财一把将小宝从怀恩身边拽了过来,把小宝翻过来调过去地查看了一通,一边摸一边问:“少爷,你受伤没有?啊?”
小宝拍开他的手,“少爷我没事,好好的。”
进宝哇哇大叫,“少爷你太过分了!太不懂事了!老爷和夫人都快急死了,老爷说等你回去要把你关地窖里!”
小宝心虚地缩了缩身子,“没、没有这么严重吧,我这不好好的。”
招财指着怀恩怒道:“好个屁,刚才下山那一群凶神恶煞的,敢说不是冲着他来的?他就是煞星,到哪里都有血光之灾,少爷跟着他,能好才怪!”
怀恩无动于衷。
“好了好了,少爷我现在好好的,你们也找着我了,别磨叽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行了吧?”他不喜欢招财这样说怀恩,可惜是他自已有错在先,也不好发作。
“少爷,你要再有下次,直接把我们杀了吧,千万别把我们留下来面对老爷和夫人。”进宝又委屈又生气,眼圈有点发红。
小宝拍着进宝的脸安慰了几句,又发誓以后再也不偷跑了,两人这才消停了下来。
“少爷,马车在山下安排好了,咱们回府吧。”
“什么?我还要去逾夏呢!”
“还去什么逾夏,老爷说找到你马上把你带回金府,绑也绑回去,他已经另差人去了。”
“要是差别人去有用,我干嘛还亲自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神医那得瑟的个性,派家仆去他肯定要说心不诚。”
“老爷叫人带了三大箱的珍贵药材,看在药材的份上他应该不会再刁难我们的。”
小宝想了想,也有道理,而且经过刚才一番事,怀恩又受了伤,实在不宜再往前走了。
“那好吧,怀恩少爷受伤了,去给马车铺两床软被。”
“少爷!”招财进宝不满地齐齐叫道。
“啧,废话这么多,快去!”
招财又瞪了怀恩一眼,低声道:“少爷,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呀?”
“少爷咱们先走。”
小宝想了想,冲怀恩说:“你慢慢来,小心伤口别裂开,我和招财有点事要商量,我们在山下等你。”
怀恩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招财。
和怀恩一群人离远了,招财才严肃地对小宝说:“少爷,你这一路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宝想了想,“这地方怀恩来过……再有就是,那群人是来抢一本册子的,你可知道那群人是什么人?”
招财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苏公子已经去查了。”
小宝一瞪眼睛,“你们告诉苏胤干嘛?这是我决定的事,又不是怀恩逼我跟他走的。”
“可此事太过蹊跷,你们走那天,苏公子布下的影卫都被左影给引开了。”
“那有什么,怀恩答应带我出去,自然不能被你们发现,等等,苏胤在我家布了影卫?”
招财避过小宝的问题,“不止如此,我们发现你们不见后,一路追踪,可是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将我们耽搁,或者把我们往错误的方向引。”
“这……怀恩就是不想你们找到我们啊。”
“他为了给老爷求药会如此大费周章?而且左影赶到得如此及时,显然是一路跟着的,我们却从来没发现,一路上处处给我们设障碍的,肯定是他们。还有啊,你们走后,那个右影也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小宝眉头紧锁,这一连串的事情是有些奇怪,“招财,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爷,我觉得这里面有一个阴谋,只是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肯定,怀恩跟你出来绝不是为了给老爷求药那么简单。”
小宝的心剧烈地跳了几下,脑中一片茫然,怀恩身上有太多的迷,而他一样都不知晓,也不敢问,莫非真的有什么阴谋?怀恩接近自已,真的是有目的?
“少爷,我们之所以那么担心,就是怕怀恩对你不利,他留在金府,绝对没安好心。”
小宝摇摇头,他想到这些天与怀恩的甜蜜和彼此相属,他不信这些会是装出来的,他不信怀恩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以装作和他好,“怀恩肯定有什么苦衷,但是我相信他绝不会害我的。”
“少爷!你太糊涂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太多事情无法解释了,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吗?”
“别说了!”小宝喝道,“这件事我会查清的,在这之前不要随便污蔑怀恩。”
招财急道,“少爷,你、你和他是不是……”
“没错,我和怀恩两情相悦,如何?”
“少爷!你怎么能相信他呢!他来路不明……”
“住口!招财!你太放肆了,我的事我自有主张,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少爷吗!”
招财嘴唇嚅动着,终于没说什么,神色有些黯然,紧皱的眉头看上去很是不安。
招财的一番话让小宝烦闷不已,怀恩的举动确实不好解释,可是他那么喜欢怀恩,看到怀恩就觉得心尖发甜,他一点都不愿意去怀疑。而且今天,怀恩拿了很重要的东西换得他们的安全,如果怀恩要害他,大可以撇下他就走,连自已动手都不需要。从最开始的厌恶,到愿意和他共度一生,一路走来,每一个时刻都值得回味,怀恩表现出来的都是真性情,这些绝不可能作假,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怀恩有所图谋,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小宝到了山下,发现怀恩居然比他们还快,早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小宝赶紧过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不是叫你小心点?”
“我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又不是不能动。”
“那也是伤,你就是这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才会旧伤添新伤的,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怀恩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
小宝掀开马车的帘子,“里面铺了厚被,你这一路不会太难受的,我们现在打道回府,回去我好好给你补身子。”
怀恩一个漂亮的动作跃上了马车,拉着小宝的手把他也扯了上来,低声说:“我定要让你知道,是谁需要补身子。”
小宝头皮一阵发麻,忙把马车的帘子放下来,并打手势示意赶路。刚才那一下实在暧昧,他看外面几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对怀恩的心思早已人尽皆知,但他还没做好准备让别人知道他是那个。他可是风流倜傥的姑苏金大少呀,江南四省但凡数得上名号的红粉佳人,哪个没有和他来一段儿,如今若让人知道,他被……想想也觉得脸有些挂不住。
怀恩哪知道小宝在想什么,被推开了略有些不满。小宝冲他一笑,忙帮他把鞋脱了,给他铺整着身下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被褥,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小宝挨着他躺下,一手环上他的腰,柔声道:“还疼不疼?”
怀恩摇摇头,“这种小伤,没有什么感觉。”
小宝想到刚才和招财的对话,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你身上的东西?”
怀恩无言地看着小宝,双眸依然波光潋滟,却似蒙了一层纱,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小宝看着怀恩的眼睛,“怀恩,你的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不是想要探究你,只是既然我们已经……”小宝说不下去了,怀恩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怀恩能感觉到小宝的睫毛轻轻刷着他的掌心,一阵刺痒。如果小宝现在能看到,就会看到他有多么地不安,早晚有一天小宝会问他这些问题,小宝不是一个藏得住秘密的人,他在那双澄净的眼里看到了怀疑,他不擅长说谎,尤其对着小宝全然信任的眼睛。他感到一丝恐慌,马车载着他们走向终点,他已经留不住事情发展的脚步,他可以承担下小宝一个变数,可小宝的父母和家呢?他迟疑了,他不想看到小宝伤心,在他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前,他什么也没法和小宝说,所以只能捂住小宝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
他看到小宝咬着嘴唇,然后再松开,抬起手缓缓移开了他的手掌,眼里是毫不掩饰地爱意,“你不想说没关系,我等你,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是不是?”
怀恩搂紧他,“是真的,没有一句假的。”
小宝在他怀里点头,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颈间。
“小宝。”
“嗯。”
“我知道你刚才很害怕。”
“我其实……”
“但你还是想救我。”
小宝笑起来,面露得色,“我刚刚是不是很英勇?”
怀恩分别亲了他笑弯了的眼睛和嘴角,和他对视,用一种郑重的语气说:“我爹和我娘也是这样的。”
“啊?”
“我娘手无缚鸡之力,是为了我爹才死的。”
“怀恩……”
“我爹一直只有她,哪怕她死了。我也只有你,以后也是,我不要你为了救我而死,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小宝鼻头酸涩,心里涌上暖意,他紧紧搂着怀恩,这誓言一样的一番话,让他激动得言语不能,他一向擅长的花言巧语,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口,这是他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话,这承诺对他来说太珍贵太沉重,任何轻飘飘的爱语都显得单薄和不庄重,他平时说得太多太随便,现在却不敢说,他只能用力地抱着怀恩,期待这情意绵绵的时刻能一直持续下去。
“怀恩。”
“嗯。”
“你的手……”
“嗯。”
“嗯什么?”
“这马车速度如此之慢,我们回到金府也要个四五天,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
“你的伤……”
“不碍事。”
……
“我是喜欢,可这事不宜过度。”
“你老实呆着就行了。”
妈的,这是人说的话吗!刚才多好的气氛,这么一闹全飞了,他本来还想借机说说俩人未来的打算呢。小宝想把自已蜷起来,怀恩及时发现他的意图,铁爪子一把将他按住,就跟被猫一爪子按倒的耗子一样。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五日,这期间除了食宿和解手,两人都在马车里。当然真正快活只有怀恩一人,小宝是苦乐参半,能这样什么都不想只厮混,正是他作为一个纨绔子弟追求的最高境界,只是这样着实需要代价,他现在一下车走路虚浮得厉害,若不是怀恩扶着他,他恐怕要跪到地上丢丑了。
怀恩现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狼一样,随时会扑上来,怀恩体力异于常人,小宝对怀恩实在是又爱又怕,他不明白怀恩怎么会突然之间失控了一般,以前至少会有所节制。总之等他们一行人回到苏州,小宝仿佛长梦一场,这五日的醉生梦死,让他回味无穷,人生能得几次如此荒唐,何况是跟自已最情有独钟之人,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金府阔气的大门近在眼前,小宝突然有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他金小宝家财万贯,声名显赫,家庭美满,如今他又有天人一般的爱侣常伴左右,上天如此眷顾于他,他平生真可以说是别无所求了。
“跪下!”
金老爷的紫檀手杖重重敲在地面上,震得小宝肩膀一抖。
小宝忙撒娇道:“爹,你不要生气了嘛,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天气都变凉了,你舍得让我跪吗?”
金老爷瞪了他一眼,“给你加个垫子。”
“爹,我知道你舍不得的,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可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嘛,你上次那样,把我们都吓坏了,要是带着招财进宝一起去 ,肯定要拖很久的。”
金老爷叹了口气,口气软了很多,“爹也知道你孝顺,可你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跟一个陌生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多事之秋?爹,什么事?”
金老爷轻咳一声,把脸转过去,“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呢,你小时候遇到过几次绑票,你都忘了?要不是爹保护得好,你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爹,怀……我那个朋友,武功高强,招财进宝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跟他在一起很安全的。”小宝暗想还好他封了下人的嘴,要是让他爹娘知道他们在冯川遇袭,这事儿就没完了。
金老爷喝道:“你知道他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万一带出去把你给卖了呢,白长这么身肉了,长脑子没有。”
小宝噘着嘴小声嘟囔,“怎么说的话跟苏胤一模一样。”
金老爷揪着他一通教训,小宝只得陪着笑脸挨到最后,总算把他爹哄好了,他娘和小雨还坐在一旁黑着脸看着他。
小宝忙凑过去,乖巧地笑着,“娘,儿子好想你。”
金夫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眼圈有点儿发红,小宝搂着他娘说了几句软话,他娘就不舍得怪他了。
小宝又把小雨抱到他腿上,捏着她的小脸,“来,让哥哥看看,哟哟,哭了?哥哥不是回来了嘛。”
小雨一口咬在他手上。
“哎哎疼,小雨快松口,哥哥错了!”
小雨吸着鼻子问他,“你说过不乱跑了的,你又骗我。”
“哥哥错了,再也不这样了,以后去哪儿都告诉你,好不好?”
“你骗人!”
“以后保准不骗了,真的,这次是爹生病了,是特殊情况。”
小雨眼睛通红地看着小宝,突然特别认真地说:“等我以后掌管金家,我一定不让你乱跑。”
小宝吃了一惊,回头去看他爹娘。
二老避缩了一下,又迎上小宝的目光,金夫人开口,“我们已经跟小雨说了。”
小宝有些不高兴,“我不是说这个不行吗,你们怎么还没打消这念头,而且小雨才十岁,你们现在跟她说这些干嘛!”
金家二老很早就认清一个事实,就是小宝不是块经商的料子,若把这么庞大的家业交给他,要不了几年就得败得精光,所以二老一直想给他寻一个聪慧大气的媳妇,能管得住小宝,能打理家业,就像金老爷自已也没什么文化,却有一个精明的贤内助。小雨来金家后,他们便发现这个女孩非一般地聪明,学什么都快,又勤恳上进,二老便早早希望小宝以后能娶了小雨,夫妻也能同心。
小宝则坚决反对,一是他对小雨只有兄妹之情,根本生不出半点别的想法,二是他知道自已什么德行,以后必然妻妾成群,他委屈谁不能委屈自已的妹妹,如今他有了怀恩,妻妾成群已经不想了,但依然没有小雨的余地。二老劝了他好长时间,他一时头疼,只推辞说等小雨长大再说,若是她到时不愿意,难道能勉强她吗?小宝想小雨肯定不会愿意嫁给自已的哥哥,多么诡异,没想到小雨一张小脸满是倔强,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爹娘都和我说了,我想嫁给哥哥。”
小宝吓得脸色当场就变了,赶忙把小雨放到地上,咽了口口水,斟酌着措辞,“小雨,你还小,你不知道嫁给哥哥是什么意思,等你长大了……”
小雨甩开他的手,高声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的比你多,我要嫁给你,做你的媳妇,给你生好几个……”
小宝一把捂住小雨的嘴,转过头去向他爹娘求救,二老默契地同时转过头去。
小宝叹口气,试图向小雨解释,“小雨,你听哥哥说,我是你哥哥,你不能嫁给我的,小雨漂亮又聪明,一定能嫁全天下最好的男人,这样,我让你苏胤哥哥不要娶妻,等你长大好不好?苏胤哥哥英俊潇洒……”
小雨狠狠推了小宝,她嚷道:“我不要什么苏胤,他表里不一,心眼儿一堆,跟他讲话累死人,我不要别人,我只想嫁给哥哥,你又不是我亲哥哥,为什么不能娶我?”
小宝急了,“小雨,你还小,等以后你就明白……”
“我现在就明白!你根本是嫌弃我!你嫌弃我没有……我是……”小女孩儿说不下去了,眼泪成串地往下掉。
小宝心疼地说:“你有爹有娘还有哥哥呢,没人敢嫌弃你,哥哥一定给你找天下最好的男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们再谈这个,好不好?快别哭了。”
小雨扑在他怀里闷声哭着,小宝一边安慰她一边叹气,他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面对这种尴尬的事,只希望小雨长大了能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金夫人看差不多了,就领着小雨下去了,临走前给金老爷使了眼色,小宝看在眼里,知道今天要没完了,找了个借口要脱身,金老爷劝了他几句都留不住,也觉得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总有一天小宝能接受小雨。临走前,金老爷让小宝去一趟城东刘老板家。
小宝奇道:“去做什么?”
“我前天才得知刘老板的爹生前也有气喘,据说他们家有一份食谱,得自某个爱钻研厨艺的名医,专门调理气喘病,很是有效,我之前已经跟刘老板打过招呼,不如明天你就去给我取来吧。”
“好,好,太好了。”小宝又高兴又感动,他知道他爹定是不忍心见他一片孝心落得一场空,才会专程让他去跑腿的。
“你多带点东西去,礼数要周到。”
“爹你放心吧,我去备礼,晚饭再回来。”
金老爷看着自已的儿子消失在门廊,轻叹了一声。
“右影何时能回苏州?”
“按这飞信日期推算,最迟后天就能回来了。”
怀恩捏着手里薄薄的纸片,神色复杂,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我爹为什么会想要……”
“她毕竟是教主夫人的……”
纸片在怀恩手里瞬间化作了灰烬,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少主,离下月初三只余数日了,若现在还不下令,便来不及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怀恩才轻声道:“下去吧,我自有安排。”
小宝一气儿忙到晚上,回到金府后,自已就忙这忙那倒不出空,两天都没见到怀恩,前几天成天腻在一起,现在感觉空落落的,虽然已是深夜,小宝还是决定去找怀恩,哪怕和他抱着睡一觉,可惜到了怀恩的别院,却让他大失所望,屋子里空空如也,大半夜的,怀恩上哪儿去了?
找不到怀恩,小宝也不愿意回去,他现在很想和怀恩说说话,说说自已今天干了什么,他也很想知道,怀恩半夜出门,又去干了什么。他推开怀恩的房门,在床上和衣躺下。
他爹的身体每况愈下,原来觉得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确实需要考虑了,就是他爹娘百年之后,金家该怎么办?他这一生只想和怀恩厮守,可二老再宠他,也不可能容他这样任性。
抱着怀恩的被子,鼻息充斥着拿清冷的味道,小宝将脸埋在被子里,脑子里一片纷乱,想着想着,竟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小宝便觉身边温暖非常,撑开眼皮,怀恩精致的面容近在眼前,双眼下明显可见一圈青色,显然是极累,鼻翼轻轻鼓动,呼吸绵长,睡得很沉,小宝感到一股暖流瞬间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突然意识到,每天醒来能看到怀恩安稳的睡颜,就是他以后的人生中必不可少的画面,为了这个,他一定会找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怀恩的手臂还挂在小宝的腰上,小宝一动,怀恩敏感地睁开了眼睛,微眯着看着小宝。
小宝柔声道:“我出去一趟,你再睡一会儿。”
怀恩轻轻点点头,小声道:“早点回来。”
小宝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起身下床,给怀恩盖好被子,轻声离去。
“东西都准备好了?”
“少爷,都准备好了。”
小宝看了看天,“时候正好,走吧。”
“少爷!少爷!”
小宝转头看去,他的家仆正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小宝皱皱眉,“咋呼什么,慢慢说。”
“少爷,刚收到飞鸽传书,派去的人已经到了逾夏,可张神医不在逾夏。”
“什么?”小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字条,瞄了几眼,气急败坏地扔到地上,“他跑去滇南做什么!瘟疫?什么瘟疫?”
“少爷,这事朝廷封锁了消息,我们探到滇南东部一带突然爆发了瘟疫,蔓延速度非常之快,现在大批流民要涌入黔中,朝廷已经封了城,张神医去那里治瘟疫了。”
“滇南……瘟疫……”小宝脸色瞬变,“苏胤尚在大理,他说最迟一个月肯定回来,现在马上要足月,也没见他有任何消息,如今又有瘟疫……”小宝冲招财进宝道,“苏胤的随从呢?快把他叫来。”
招财忙道:“我这就去。”
小宝一挥手,“算了,他住哪儿,你快带我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苏胤的别院走去,还未到院子,远远见一人急匆匆地往外赶。
进宝眼尖,“小赵。”
那人脚步一顿,愣了一下,急忙跑过来。
小宝急道:“小赵,你家少爷有没有消息,不是说一个月就回来吗?”
小赵忙道,“金少爷,我也正要去找你,滇南突发疫情,礼亲王诸事缠身,焦头烂额,少爷现在走不开了,我今日刚收到少爷给金少爷的密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纸卷。
小宝急忙摊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小宝,我目前无法脱身,一旦疫情稳定,即刻返回,切勿被他所迷,万分小心。”
小宝一时心情很是复杂,他一方面担心苏胤在疫区,生命堪忧,一方面难过于他身边竟没有一人对怀恩有丝毫好感。整整心神,小宝问道:“那瘟疫是怎样的?苏胤会不会有危险?”
“目前还不清楚,那瘟疫传染速度极快,但是只要及时治疗,却不会丧命,我家少爷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朝廷拨款尚在路上,不少百姓已经因为无钱医治而……”
小宝道:“你给苏胤回信,说我一切安好,我这几日在江南一带筹款,尽快送到滇南去。”
小赵忙道:“金少爷,此事朝廷已经下令不准外扬,筹款一事金少爷需找个其他名目。”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小宝本想找他爹商量此事,招财及时提醒他还要去刘老板那儿给他爹拿食疗的菜谱,小宝转念一想,他已年届二十,从前只知吃喝玩乐,难怪他爹娘对他不放心,他若想和怀恩相守,必须自已撑起一个金家,而不必被迫去娶小雨或者其他女子,也许现在是个机会,若他能为苏胤筹一笔灾款,定能让二老对他刮目相看,他再及时表明自已愿从此以后收心,虚心学习、继承家业,他和怀恩之事,也许会有转圜的余地。小宝越发觉得此举可行,于是片刻不再停留,出发前往城东。
到了刘老板家,被告知刘老板的当铺上有事,匆忙出门了,刘老板的儿子出门迎接,两人从前便有些交情,一阵寒暄,刘少爷将他让进了门,小宝一进前厅便有些傻眼,这七七八八的怎么坐了一屋子的人,定睛一看,全是他以前的酒肉朋友,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众人一见小宝,很是兴奋,均起身拱手道:“金少爷,好久不见啊。”
小宝连忙回礼,不解地看着刘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少爷嘻嘻笑道:“金大少呀,你最近可成了大忙人,我们都有个把月没见到你了,前些日子倚翠楼来了个清倌儿,水灵得不得了,我们还在猜,这次金少爷是不是又会砸下天价买那美人儿初夜,没想到金少爷销声匿迹了一般。”
旁边的孙少爷附和道:“是啊金大少,你可把我想死了,出去找乐子没有你在,总觉得不尽兴,不晓得金少爷最近在忙什么呀?”
“听闻金少爷家里藏了个绝世美人儿,每日在家风流快活,门儿都懒得出,看来传言不假。”
小宝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却很是尴尬,原来自已以前干的都是这些无聊事儿?
刘少爷笑道:“金少爷呀,你可不能家里有了美人儿,就把我们都忘了。”
“是啊,美人虽好,到底只有一个,怎抵得上世间美色的万万种风情,不过金少爷,你家里藏的那个美人,到底美到什么程度,能让阅人无数的金少爷如此痴迷?莫不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了吧,我们何时有幸能一睹芳容啊?”
众人皆齐声附和。
小宝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要是让他们知道家里头藏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自已还是给压在下边儿那个,他金大少风流之名便要毁于一旦了,他只得推说此事尚过早,须得家父同意云云,绕了半天才让众人打消了念头。
随后众人又开始撺掇小宝与他们同去喝一杯,好好聚聚。
小宝以前常跟这些人厮混,哪会不知道这喝一杯必定是要去风月场,眼下他焦心他爹的身体,实在不想去,就算他没事,那些放纵花丛的日子他如今也并不想念,虽说男人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可想到去妓院那种地方,任你有万千借口,都算对不起自已的那位,若是被怀恩知道,不知道自已会是什么下场。他以自已有事在身推脱,打定主意以后不和这帮人来往了。
刘少爷捧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你看,金少爷,我爹得知你要来取食谱,早早便准备好了,还准备了不少珍稀草药,就怕你一时凑不齐不好给金老爷开伙,这一切都齐全了,你只要让家仆把东西带回去就行了,不耽误你事儿呀。”
小宝接过小木盒,道了谢,依然不愿意去,只得说想尽快回去准备其他食材。
刘少爷继续劝道:“这些事儿哪轮到你亲自动手,交给下人就行了,你随我们去喝一盅,我们好好聊聊,晚上你兴许还赶得上回家吃饭呢,我们许久未聚了,金少爷不会这么无情吧?”刘少爷脸色有些不虞,虽然不敢表现出来但还是给小宝看出来了。人家一番好意,准备妥当,还约了这么多人齐声相邀,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推辞,以前大家关系都不错,父辈们也多有生意往来,若是弄僵了,实在没必要,可他着实不想去,而且一想到怀恩,他就……
旁人调笑道:“我看金少爷不仅金屋藏娇,这佳人还没过门儿呢,金少爷都成妻管严了,这女子当真不得了啊。”
周围人连声起哄,弄得小宝很是尴尬,他向来要脸面,连连否认,说他在金家连他父母都要让他几分,哪可能被一个女子骑到头上去。众人见小宝动摇,继续激他,小宝经不得激,糊里糊涂就答应了,而且他想到他还要给苏胤筹款,从这些公子哥儿下手比从他们精明的老子那里下手要容易多了,今天便是最好的时机,万一把他们都得罪了,这事儿不就没戏了,小宝给自已找了个好的理由,也就坦然地跟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