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
假如这突然出现的十几个人，平日里有其他合理的身份现身，抢完税银之后再摇身一变化身渔民。
谁又会发现朝夕相处的邻居竟然是水匪呢？
所以渔市作为最有可能的水匪老巢，季凌觉得有必要去探一探。
温辰煦也是这么想的，他跟季凌对视一眼，当即便知道对方也作出了相同的判断。
至于北边的庄子，也没有直接pass掉，因为太适合交易了。
显然温辰煦心里早有计较。
“麻烦周知府派人去北郊附近的芦苇丛查看情况，顺带盘查一下昨天晚上到今早有没有渔船上门送货。
渔市那边我亲自走一趟。”
“不可，渔市那边太腌臜，还是我去吧。”
周知府闻言立即反驳。
他无法想象一身贵气的温辰煦被咸鱼腌入味儿的场景。
“温公子还是去北郊那边吧，公子更适合跟那附近的人打交道。”
师爷闻言撇嘴。
“去北郊明显是走个过场，那些人家非富即贵，还都养着护卫打手，水匪是有多想不开才会上门送人头?”
显然没人在意师爷的想法，这时候他也没有发言权。
周志仁说完之后，看了看温辰煦，还是坚持说道：“那些水匪可能就藏在附近，温公子实在不应该如此冒险。
下官觉得那些渔民们每日在水面上活动，说不定能提供什么线索，我带人去这里问问或许会有收获。”
“嗯，周大人考虑的很对，渔市确实十分适合打听消息，稍不注意就会有错失线索，所以我得去。”
温辰煦点头表示肯定，看着周志仁也不再多言，意思很明白，怕你出差错我必须得去。
“这……”
知府哑口无言，不敢立下保证书。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季凌看看一脸为难的周知府，再看看一脸无动于衷还隐晦的带着点嫌弃的温辰煦，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哎呀，依我看周大人不太适合露面，知府大人亲临渔市，一看就有问题，容易打草惊蛇。
而我和温兄是生面孔，外地人的身份更适合打听消息。
再说了北郊那边也未必安全，所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分头行动吧。毕竟重点还是找到银子不是吗？”
“可是……”
周知府还在犹豫。
万一温辰煦再出了问题，他脑袋可真就保不住了。
季凌很懂这种无力感，为了减轻周知府的担忧，她提议道:
“知府大人不放心的话可以多安排点衙门的人接应，一旦发现不对立刻现身抓捕，北郊那边有发现也请立刻派人通知我们。”
“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以温叔的能力足够保护我支撑到救援的到来。”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温知友也适时亮了一下手里的剑。
话都说到这份上，周志仁再也没有理由出言反对。
虽然他觉得渔市那边风险系数更高，但是显然他左右不了温辰煦的决定。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苍白无力的应道:“没问题，那下官这就安排人去北郊那边查探。”
他特意将大部分人手派去跟着温辰煦，自已带了寥寥几人去了北郊。
殊不知正是这个决定，使得他再次跟税银擦肩而过，此后在洛城苦熬了许多年不得升迁。
后续发展周志仁并不知晓，目送温辰煦一行人离开后，他走到县衙门口喊了一嗓子:“来人，随本官出去查案!”
估计是看到了破案的希望，周志仁觉得自已充满了干劲，连紧皱的眉头都松开了，黝黑的额头隐隐发着亮光。
“大人，县衙里还剩下五个兄弟，您看看带几个人去?”
“派一个人留守，其余人随我去北郊。”
“县衙这边得留个人看门，陈柱这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万一有百姓前来告状他怕是应付不来。”
刚才答话的衙役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木讷寡言的同伴，试探的问道:“要不小的留下看家，陈柱就跟着您出去走一趟?”
周志仁:“……”
“你留下吧，其余人都去北郊。”
周志仁集结人手的时间里，季凌和温辰煦已经乘船来到了渔市附近的河滩。
温辰煦命令府衙的人隐藏在此，自已带着季凌前往渔市。
远远望去，是一条沿河的巷弄，河边零星点缀着几棵垂柳。
一幢幢茅草屋依水而立，简陋的很。
季凌看到，几乎家家门前都支着摊子。
本就不怎么宽敞的道路两边摆满了一个个小摊子，有的直接在地上铺了条麻袋，有的支了张桌子。
摊子上的货品就是各式各样的鱼。
勤劳的渔家娘子和黝黑的汉子们就在门口摆弄着自家的渔获。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时有人停下脚步在摊子前挑拣着。
对于拿加班当消遣，热衷于在食堂和苍蝇小馆解决三餐问题，几乎没有在家里开过火的季凌来说，踏入渔市的一刹那就仿佛进到了另类海洋馆——
因为这里的鱼都是躺着的，脱离了赖以生存的水源。
这里俨然是咸鱼的天堂，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幸好这里的卖鱼佬不提供杀鱼宰鱼的服务，不然混杂着鱼腥味和血腥味的空气，更是让人受不了。
季凌忍不住想要掏出手帕捂住嘴，奈何最近一直作书生的打扮，身上没带这玩意。
待她悄悄转头瞥见温辰煦那精致的眉眼间隆起的褶皱时，顿时觉得这鱼腥味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瞧，幸福感就是这么对比出来的。
被偷偷作为参照物的温辰煦对季凌的小心思一无所知，一向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难得变了脸色。
他从出生起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也从来不曾缺衣少食，温辰煦自认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半点不闻窗外事的书生呆子，也曾在离京前立志要行万里路看世间百态。
自认为见过不少世面的温辰煦眼中的集市，要么是城里那种街道两边俱是装修豪华又各具特色的小店，要么是那种人来人往繁忙却乱中有序的城郊集市。
亦或者各地特色迥异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庙会，再不济也是乡间百姓们喜欢赶的大集，他甚至可以接受鸡毛满天飞的场景。
但是!
从来没人告诉他还能有这种充满了不友好味道的渔市存在啊！
离京三年多行程几千里，风餐露宿住破庙吃干饼子都没有喊过一声苦的温小侯爷，此刻觉得自已真的快蚌埠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