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他又闯了什么祸了?莫不是又在外头与人起了争执,惹下些闲气不成?”王夫人听闻此言,心里猛地一紧,抓紧佛珠,忙不迭地追问道,手中正捻着的佛珠也停了下来。
那丫鬟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似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方道:“表少爷他……他在外头竟打死人了呀!如今那应天府已然接了这案子,此消息千真万确,太太,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夫人闻听此言,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又气上一回,顿时一阵晕眩袭来,身子也跟着晃了几晃,险些便从那椅子上栽倒下来。不由瞪大了双眼,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嘴唇也不由哆嗦:“你说什么?应天府已然接了这案子?打死人了?这孽障,怎的就这般无法无天,竟闯出这等弥天大祸来!”
彩云亦是吃了一惊,不过倒也机灵,很快便回过神来,赶忙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了王夫人,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太太莫急,莫急呀,且先稳一稳身子要紧。想想以后,再怎么要紧都没有太太的身体要紧。且想来此事虽棘手得很,即没判下来,却也未必就没了转圜的余地呢。”
那丫鬟趴地上,听着王夫人的震怒,早吓得不敢吭声了,只伏在地上低声抽泣着,浑身瑟瑟发抖,瞧着实是可怜。
王夫人强自将那慌乱之意按捺了几分,可那心里却仿若径直坠入了冰窖一般,阵阵寒意直往上冒。素知那薛蟠平日里尽是些混账行径,却万没料到,此番竟闹到了官府已然拿住他打死人的田地。这事儿可不光关乎薛蟠一人的生死荣辱,连着整个薛家的名声亦是要受牵连,更与贾府有着千丝万缕扯不断的干系。
只得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已的声音平静下来,吩咐道:“去,速把老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需与他相商,切莫耽搁了时辰!”那丫鬟赶忙应了一声,慌不迭地连滚带爬起身,奔将出去了,只留得王夫人在彩云搀扶之下,依旧瘫坐在那椅子之上,眼底藏不住的焦灼与忧虑。
彩云亦是眉头紧锁,在这红楼之中厮混了这许多年,却也不甚明了当朝的律法细则。只好轻声对王夫人说道:“太太,凭咱贾家这等深厚的底蕴,料想应也无甚大碍,只恐若是留了案底,将来可就棘手了。”
王夫人听了,苦笑着叹道:“自嫁到这贾家来,为着娘家,为了哥哥得了贾家军中的势力,我可没少忍气吞声啊。眼瞅着哥哥得以升迁,侄子也渐渐长大,原想着往后也能挺起腰杆儿、硬气些个了,可谁承想这薛蟠竟是这般半点不争气,哎……可他终究是我娘家侄子,妹妹没了丈夫,就这么一个儿子顶门立户呀。”虽满心焦虑,却仍打起精神来,吩咐彩云去泡了贾政素日里爱喝的茶,换了其爱闻的熏香,且在那儿候着。
待得见贾政来了,王夫人忙不迭地起身相迎,脸上虽还带着几分尚未褪尽的憔悴与焦虑之色,却也竭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来。
贾政刚一进门,便瞧见王夫人神色有异,不禁眉头一皱,却还故意问道:“夫人这是怎的了?”
王夫人忙示意彩云将那泡好的茶端上前来,待贾政稳稳坐下之后,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老爷,我方才得了个消息,真真儿是叫人心忧如焚。那蟠儿……蟠儿他竟在外头打死人了哎,如今那应天府已然接了这案子。”言罢,王夫人眼眶又泛红起来,声音里也带了些哑之意。
贾政闻听此言,猛地一拍那桌子,只听得“啪”的一声,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几晃,些许茶水也溅了出来。登时气得脸色不好,霍地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怒喝道:“这混账东西,平日里就晓得惹是生非,如今竟闯出这等弥天大祸,当真是把薛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也连累了我贾府的名声!”
王夫人见状,赶忙起身,莲步轻移至贾政身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软语劝道:“老爷且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事已至此,咱须得想法子应对才好。虽说那蟠儿着实是不争气,可他到底是我娘家侄子,总不能就眼睁睁瞅着他……”
贾政闻得此言,便停下了脚步,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从鼻中冷哼一声道:“哼,你就只晓得护着你娘家的人!每回出了什么事,你王家有什么需要,哪次不是我贾府在后面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这回都打死人,可是犯了律法的大事,岂是那般轻易就能了结的?”
王夫人被贾政这一瞪,忙将那已然泛红的眼眶藏住,忍住眼里的无奈,低声说道:“老爷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如今亦是左右为难。哥哥好不容易才要升了官,近日里又不在这神京之地,若蟠儿真个有个好歹,那哥哥回来可叫如何交代?况且贾府与薛家与王家总归是亲眷,这名声……总归是一体相连的呀。”
贾政听了王夫人这一番言语,那脸色虽依旧是难看至极,然怒气却也稍稍缓了些许。他遂重新坐回那椅子之上,抬手抚着额头,沉思片刻之后,方道:“罢了罢了,先且派人去那应天府那边好生打探打探消息,瞧瞧这案子究竟是个啥情况,再做计较吧。”
王夫人一听,贾政终是愿意想法子,心里那口气顿时松了下来,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是,老爷说的极是,我这便吩咐人去办。”言罢,便使了个眼色给彩云,彩云心领神会,悄没声儿地退了下去,赶忙去安排人手前往应天府打探情况,只留得王夫人与贾政仍在屋内,各自思忖,却也暂得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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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好了,听说琏二爷,一会晚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