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杏送着礼,说完话,这时候,就听薛姨妈留宝玉和黛玉在这儿喝茶,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精致的茶果。宝玉听说吃茶也不见外,仿佛与自已小姨熟络多日,家常谈起这些天在宁国府里去玩时,珍大嫂子做的鹅掌、鸭信特别好吃。
雪杏和雪雁也随着梨香院里的丫鬟,来了隔壁间同食。
边走边听到,宝玉的话还没落地,薛姨妈赶忙把自已家糟制的鹅掌、鸭信叫拿了些出来,一股脑的叫宝玉都尝尝。
宝玉见了薛姨妈如此客气,也是十分开心,笑着说:“这个得就着酒吃才好呢。”
雪杏这边桌上的丫鬟还没坐热,薛姨妈又连忙使唤着丫鬟们灌了最上等的酒去。
李嬷嬷这时一副大家长派头进了薛姨妈、宝玉、黛玉、宝钗吃饭那屋,仗着是宝玉奶妈的身份,作长辈样谈起了管教,说:“姨太太,酒就别拿了吧。”
宝玉刚开心着,与薛姨妈都要吃上了,这会突然不能吃,可毕竟是宝玉的奶嬷嬷,自小就被管着,也不好随意打发了,不由央求道:“妈妈,我就喝一小杯。”
李嬷嬷听了,更是义正言辞,也不管宝玉还在做客,数落道:“那可不行!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哪怕你喝一坛都没事。记得那天我就一转眼没看着的工夫,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规矩的,光想着讨好你,不管别人死活,就给了你一口酒喝,害得我挨了两天的骂。姨太太您不知道,他这性子又调皮,喝了酒就更任性了。有时候老太太高兴了,就让他敞开了喝,可有时候又不许他喝,我何苦跟着倒霉呢。”
雪杏感叹,宝玉身边人都不是简单人啊。一边数落道不知道是哪个没规矩的让宝玉喝酒,眼下不就薛姨妈让宝玉喝酒了,指着和尚骂秃驴啊,一边转头就说,性子又调皮,好像不是自已要管的,是因为宝玉有问题,不得不管的,而在这个时期,宝玉可有做过什么顽劣之事吗?反倒是对姐妹友爱、善待房里的丫鬟。
说完自已的观点,还举例有次给了宝玉一口酒喝,害得自已挨了两天的骂。多次点出宝玉的问题谁负责,对宝玉的管教问题宣示主权,天子都在手了,天下还远吗?
若是薛姨妈今日真退步了,就不是宝玉吃酒与否的问题,而是在与贾府主子来往,是否要受府里奶嬷嬷阶级的掣肘。初来荣国府,虽吃用上走自已家的账,也不占什么便宜,可因避朝廷世家各方风向,住了别人家的房子,这又老公走了,儿子不成器,唯一有指望的女儿如今落了选。连叫姐姐家孩子吃点爱吃的,也要受压制。
饭桌边,薛姨妈虽不知是何种心情,还是笑骂说:“老东西,你就放心去吃你的吧。我也不会让他多喝的。就算老太太问起来,有我呢。”一边还是礼待,又吩咐小丫鬟:“来,让你们奶奶们也去,喝杯酒挡挡寒气。”
李嬷嬷听她这么说,保证的保证了,又客客气气的,只好和其他人去喝点酒水了。
这时候外间落着雪,听了李嬷嬷一通说教,宝玉也不好说什么,只说着:“不用把酒温热了,我就喜欢喝冷的。”
薛姨妈赶忙小心道:“这可不行,喝了冷酒,写字的时候手会发抖的。”
宝钗笑着,循循善诱的说:“宝兄弟,你平日里杂学旁收的,难道不知道酒性是很热的吗?要是热着喝下去,发散得就快;要是冷着喝下去,酒气就会凝结在身体里,得靠五脏去暖它,那不是要受害吗?以后可别再喝冷酒了。”说完,也不多话,让宝玉自已看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宝玉觉得这话挺有道理,也不是不听劝、不讲理、任性之人。觉得话有道理,就放下冷酒,让人暖热了才喝。
这会,只见文杏拿了手炉送来,说是紫鹃回来知道姑娘和宝玉都不在,问了情况,检查了出门带的行头,说这时还没回,让送来予姑娘,晚间天冷。
让文杏也一块吃点,雪杏拿了手炉送了进去。
进去时,只见黛玉嗑着瓜子,这里满脸有瓜的味道,只是抿着嘴笑。
黛玉见是自已的丫鬟雪杏走过来,提着出门忘记带的小手炉。黛玉笑着问她:“谁让你送来的呀?难为她这么费心,哪就冷得能把我冻死啦!”
雪杏说:“紫鹃姐姐怕姑娘冷,让文杏这会赶忙送来的,这会正让那丫头在外吃着热食暖暖。”
黛玉接过手炉,抱在怀里,笑着说:“也亏你就听她的话。我平时跟你说的,你全当耳旁风;怎么她一说你就照做,比圣旨还快呢。”
雪杏哪里不知道,黛玉这是醋着调侃宝玉。同时提出宝玉是个听话的孩子,与李嬷嬷诋毁得不同,又扎下宝玉,可听话听得是别人的,不是黛玉的话。缓和宝玉的面子。
宝玉听这话,更是知道黛玉是借着这事儿在打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就嘻嘻笑了两声罢了。
宝钗向来知道黛玉这小妹妹,就是这样爱和宝玉醋的脾气,虽把宝钗牵扯进去了,又是男女方面的事,也好涵养的没分辨,也没搭理她。
薛姨妈就说:“你向来身体弱,禁不得冷,她们惦记着你,这不是挺好的嘛。”
黛玉笑着说:“姨妈您不知道。幸亏是在姨妈这儿,要是在别人家,人家说不定就恼了呢。没准儿会说看我这样,好像别人家连个手炉都没有,还特意从家里送一个来。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头了,还得以为我平时就是这么轻狂惯了的呢。”
薛姨妈说:“你这多心的孩子,我可没这么想。”
任黛玉打趣,宝玉也不恼。薛姨妈和黛玉三言两语间,宝玉已经痛快的喝了三杯酒了。
场子这是刚活跃上,李嬷嬷又上来阻拦。宝玉这时候正和宝黛姐妹说说笑笑,心里美滋滋的,正是开心的时候,哪肯不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