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和薛姨妈聊得甚为热络,哪有一点久别之人该有的样子。旁人瞧着,不免想到最近王夫人还在防着薛宝钗占了元春之利,可现在王夫人这般能说会道,真得感叹王家的女子个个都是聪明伶俐的。
薛姨妈自然与旁人不同,竟能把王夫人招来。看看如今,像刘姥姥那样的亲戚,来贾府都是被简单应付一下就了事的。不过是随意打发了去,哪有这般厚待。
王夫人拉着宝钗,细细打量,满眼是爱,口中不住夸赞。看样子,王夫人这时就已经有了金玉良缘的想法。府里的下人们心下明白,日后可得要对宝姑娘敬重有加。主子之意向,便是下人们行事之指南。他们虽不是袭人之流,但在这府里混,得清楚谁才是真正掌握自已命运的人。
没聊一会儿,周瑞家的进来,回了亲戚之事。薛姨妈遂唤其近前。随后薛姨妈让周瑞家的给府里三位小姐和表小姐送些宫花,余下的送至掌事媳妇王熙凤处。
彩云在一旁看着,见周瑞家的走了,也没吭声。虽说大家都是为了王夫人做事,可各自负责的范围不一样,要是周瑞家的事事都做得完美,那其他人可就显得无能了。彩云暗自思忖,今日方看出王夫人之意,不知这周瑞家的何时已将王夫人之意揣度明白。只是那林姑娘,可不是个能随意轻慢之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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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灵豆从窗中飞进来,见周围无人,急忙对雪杏说道:“你让我盯着的梨香院有情况了。周瑞家的正拿着礼盒往三春那儿去呢。”
雪杏微微颔首,心中思忖:“这送花之事,乃是周瑞家负责,人言可畏,可不能出了差池,得盯紧些,让自已这边受委屈。”嘴上说道:“哦,没想到今日这么快就到这时候了。灵豆,你按计划行事,等周瑞家的要进院门时,就在天空盘旋两圈。”
灵豆清脆地应道:“得令!”说完,便如一阵风般飞走了。
雪杏本想找雪雁和文杏一起商量,却得知文杏出府办事去了,无奈之下,只好拉着雪雁到一旁,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眼神中都透着一丝谨慎。
再说周瑞家的送花来到黛玉处。此时正值晌午,冬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屋内,却驱不散那丝丝寒意,屋子里生着炭火,散发着淡淡的炭香,温度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宝玉也在,一群小丫鬟正忙着整理黛玉的首饰。只见几个首饰匣子大开,里面有不少晶莹剔透的镯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质地温润的光泽。桌上还放着一荔枝眼般大小、稀有的粉色珍珠,那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似有一层光晕,在屋内散发出璀璨光芒,把这屋子都衬得都更华贵了几分。
周瑞家的不自觉地微微握紧礼盒,抬眼望去,只见黛玉坐在榻上,神色清冷,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她走上前说道:“林姑娘,姨太太让我送花儿给姑娘。”
宝玉一听,赶忙问道:“什么花儿?拿来我看看。”边说边伸手接过。打开匣子一看,原来是宫制堆纱精巧别致的假花儿。
黛玉只瞅了一眼宝玉手中的匣子,见偌大的匣子里仅有孤零零的两枝宫花,心中一阵不悦。毕竟如此不守规矩,连送花都这般敷衍。黛玉面色微冷,便问道:“这是只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其他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连忙回答:“各位姑娘都有呢,这两枝是姑娘您的。”
黛玉冷笑一声:“我就知道,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才给我。”说罢,轻巧地把宫花扔回了送来的匣子中。
周瑞家的自知理亏,一声不吭,心中自已当然知道没按礼数上的顺序,又怕黛玉闹起来,自已不好收场。
宝玉这时却没护着黛玉,转头问周瑞家的:“你去梨香院了?”
周瑞家的回答:“太太在那儿呢,我去回话,姨太太便让我顺便送花儿来了。”
宝玉又问:“宝姐姐在做什么?怎么不见她来这边?”
周瑞家的答道:“这两日,她身子有些不适。”
宝玉立刻指了一个丫鬟:“你去看看,就说我和林妹妹打发你去给姨太太、宝姐姐请安,问问宝姐姐生了什么病,吃什么药。”
小丫鬟应道:“知道了。”
宝玉又说道:“按理说,我应该亲自去的,你就说我刚从外面回来,也受了些风寒,改日再亲自去看她。”
这时,黛玉咳嗽了几声,那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有些突兀。
雪杏赶忙拿了一只玻璃杯装的茶递过来,心里想着:“姑娘这些日天冷,寒气重,可不能伤了身子,近日这天气,受了风寒。专门备了许多化橘红茶,姑娘可要多喝点。”
见黛玉接过茶盏饮了,雪杏又给宝玉奉上一杯枫露茶:“宝二爷辛苦了,帮我们这些丫鬟绘制钗样儿,先喝口枫露茶,歇息一下再忙。”
在摆好昂贵首饰、送上名贵的茶后,雪杏开口道:“周姐姐,您送花儿真是辛苦了。”雪杏心中暗忖:“我得委婉地提点一下周瑞家的,既不能让她觉得姑娘伶牙俐齿,又得让她知道这次送花,我们知道让姑娘受了委屈,可不能得罪了她,毕竟她是太太身边的人。”接着说道:“我们姑娘最是重情谊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宝姑娘,还常盼着能和宝姑娘一起玩儿乐。这宫花精巧漂亮,姨太太送来本是一番好意,可您瞧,这送花的顺序虽看似是小事,但与平常不同,难道是姨太太有特别的交代,所以情分上有差别?”
见周瑞家的连连摆手否认,雪杏才接着说:“我们姑娘最珍视姨太太的情分了,姐姐以后做事可得更周全些,别让这些小事情伤了大家的和气。这花儿我们姑娘就留下了,也省得周姐姐再辛苦带回去,多谢姨太太还惦记着我们姑娘了。”雪杏心里松了口气,希望这周瑞家的能明白自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