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黑龙出，箴言现
入冬以来，黄河流域掀起了河堤改造工程，轰轰烈烈，人山人海。
正是农闲季节，两岸百姓都很踊跃。
他们倒不是贪图朝廷给的一月二两银子工钱，现在谁家年收入没有二三十两？
黄河虽说是母亲河，可一到夏秋季节，洪水泛滥，凶猛得很。
关系到大伙儿的生命财产安全，修河堤这种事儿，历朝历代都会受到老百姓的大力支持。
给不给钱，都得干，没人愿意偷奸耍滑！
早在十年前，黄河大堤就重新修筑了一回，用钢筋水泥彻底替换了使用千年的石头夯土堤坝。
这些年倒是平平安安。
两岸百姓对朝廷的善举很感激，河道总督边贡一做就是这么多年，他都舍不得换地方。
倒不是贪念河道总督这个肥缺的油水，身为圣天子钦点的能臣，边贡的眼界没那么狭窄。
因为这么些年治水有功，边贡被全国老百姓戏称为“河边菩萨！”
他很享受这个称呼，感觉特别有爱！
人这辈子，千里当官为了什么？
既然不图财，那就图一个青史留名。
河边菩萨，这名儿挺好，足以流芳千古了。
我老边要把河道总督这官儿当到死，给个尚书或者内阁大臣都不换！
偏偏今年秋天的一场大水，却让边贡出了身冷汗。
水位超过历史最高水平啊！
开封龙王庙一段的百米河堤，几次都险些崩溃了。
要不是当地军民日夜守护，又是沉船，又是抛沙袋，打桩子，那几百万人口的开封城一带，绝对会沦为泽国。
别说青史留名了，他边贡作为河道总督，都有可能因为这次大决堤，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事后调查，原因很快查明了。
黄河大堤是最早一批修建的，那时候水泥不缺，可钢筋却紧张得很。
毕竟那时整个国家安定不久，军队面临大换装，全国大搞建设，哪儿哪儿不缺钢铁？
国内那一百万吨钢铁的年产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一点都不经用。
当时圣天子出了个应急的法子，就是竹筋混合钢筋一起用，勉强解决了问题。
不过这种办法修建一般的河堤，或者盖七层楼的水泥房子都没什么安全隐患。
但黄河大堤实在太危险了。
你根本不知道，下一次洪峰又会创造出什么历史新高度来。
边贡急了，一纸奏折直达御前，朱厚照一看，这事儿不能含糊。
反正国库也不差钱了，澳洲西铁城给力，全国钢产量已经突破了四千万吨。
跟后世远远没法比，但在这个时代，满足国计民生已经完全可以了！
至少，钢筋是不缺的。
朱厚照大笔一挥，批了三千万银元的款子，下旨重修黄河大堤。
户部的韩扣扣给钱很痛快，工部大力支持，钢筋、水泥、都是白菜价供应，河沙还不要钱。
边贡带着一帮河道官员，连续三个月，吃住都在河堤上，眼看着工程进展顺利，心情也是极好。
走在龙王庙的工地上，边贡指着来来往往的工程车和忙忙碌碌的百姓，对陪同的开封知府刘承宪笑道。
“骏驰呐，这一次整修，你的开封城，可保百年无事！”
刘承宪恭敬地拱拱手：“总督，按照圣天子这个严格的施工标准，百年，恐怕不止吧？”
完全就是用钱堆起来的好吧？
要是放在十几二十年前，那会儿国库收入才几百万两银子，那敢想象用三千万巨款修筑起来的黄河大堤，是个什么样子？
边贡哈哈大笑道：“最少，最少的使用期限！”
“陛下的意思是，这就是个百年工程，当然，使用时间远远不止滴！”
“不过嘛，以后的大明只会越来越富裕，有钱就任性嘛！”
“没准儿百年之后的朝廷，再修一次河堤，就像如今拿出二三百万银元一样轻松呢？”
“我们呐，就如同运动场上那种比赛，叫做……接什么？”
陪同的一位机灵官员赶紧补充道：“接力赛，下官在体育场看到过！”
边贡一拍脑门：“对对对，就是接力赛！我们这一辈官员，只要跑好我们这一段路程，安安稳稳的把棒子交到百年之后，此生足矣。诸位都是要流传千古的有功之人，当为后辈所铭记！”
留名青史！
在场的官员都不自禁地挺直了腰背，昂起头，于与荣焉！
“出啦出啦，哎呀呀，这是个啥？”
“老天，龙……一条龙！”
“跑啊，河堤底下有一条龙啊！”
忽然间，前面传来一阵喧哗，施工队伍变得混乱起来！
边贡久经风雨，反应快地很。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目前第一要务就是制止恐慌。
要是因为混乱瞎跑，掉下河堤，或者相互踩踏，闹出人命可不是好玩的。
他一把摘下随从挂在腰间的小喇叭，举起来大声吼道。
“我是河道总督边贡，大家不要慌！”
“有序撤离，我和大家在一起！”
慌乱的百姓们停住了，不远处巡逻的军车也开了过来。
“都别跑，河边菩萨在这里呢，怕什么龙啊？”
“就是，慢一点走，别挤着人。河边菩萨都没动，你慌什么？”
“各位各位，那条龙也没动，不会伤者大家的，不信你们看呐！”
“就是啊，龙是我们汉人的图腾，怎么会伤害我们呢？”
……
什么龙啊蛇的？
边贡逆着人群，开始往刚刚开挖的河堤走去！
这一段就是秋天里差点崩溃的百米险堤，地势不好，所以安排在最后重修。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军人从远处跑来，开始维持秩序。
边贡很快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到那开挖的缺口之前。
“嘶！”
一帮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七八米之下，泡在浑浊泥水中的残堤水泥里，镶嵌着一具黑色的身子骨。
油桶粗细，长度蜿蜒过百米，就像锁链一般，把这段满是裂纹的残堤底部给串联在一起。
太出乎意料了，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边贡忍不住擦擦眼睛。
没错，哪怕大半部分泡在水里，他依然确定，那就是一条龙。
也不对，镶嵌在水泥裂缝中，气息全无，一动不动，这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黑龙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