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菊领着两个孩子从屋里出来。
姜玉珍把手里的烧鸡交给王巧凤，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走到两个孩子面前，放到她们的小手里。
两个孩子太小，一个三岁，一个四岁。糖果拿不住，掉到地上，手忙脚乱的去捡。
姜玉珍给她们放到衣服兜里。
她给她们一人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
两个孩子脸上那种逐渐惊喜的表情，让姜玉珍充满了自豪。
她是第一个让孩子尝到甜味的人。
“甜吗？这些都给你们。”
她又把麦乳精放到杨菊的手里，柔声对孩子们说：“这个让妈妈给你们泡着喝。”
小女孩头一次尝到这么甜的味道，开心的看着面前声音好听又好看的人。
“叫人啊，叫妗妗。”杨菊命令两个孩子。
大的女孩很害羞，想要往杨菊身后躲。
小的那个已经咧开嘴对姜玉珍甜甜笑着，软糯的喊了一声：“妗妗。”
“啊！好可爱呀。”姜玉珍轻轻握住小孩子软软的手，“走，妗妗给你拿好吃的。”
她牵着小孩的手去厨房。
厨房里，杨大山，王巧凤还有杨振义已经开始忙活晚饭。
姜玉珍在饭桌上没有看见烧鸡，就去碗柜里找。
果然两只烧鸡用油纸包的好好的，放在里面。
姜玉珍拆开一只，把上面的两条鸡腿都撕了下来。
两个女孩一人一只。
她自已撕了一只鸡翅膀，拿了一个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吃起来。
两个女孩都是头一次见烧鸡，拿在手里，没动。
见这个漂亮的妗妗吃的香喷喷很馋人，也放在嘴里吃起来。
这一吃不要紧，都是眼睛一亮。
【这也太好吃了！】
【呀，这个妗妗太好了，给我们糖吃，还给我们好吃的肉。】
两个孩子对眼前这个有点陌生的漂亮妗妗产生了信任。
一左一右在姜玉珍的面前蹲了下来。
杨菊见两个孩子乖乖跟着姜玉珍，不再贴着自已。她赶紧去厨房帮忙。
杨振国和杨平在天擦黑的时候才回来。
看见两个小女孩都很意外。
看见从厨房出来的杨菊满脸的伤，不用说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了一顿丰盛的中秋晚饭。
两个孩子累了一天，吃饱后，早早睡了。
大人们吃过饭，坐在桌前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杨菊挨揍是从第二个女儿出生后开始的。
尚家美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的严重。
第一个女儿出生后，她不但月子里没有照顾一天杨菊和孩子，而且平时一点事让她不顺心，她就会对杨菊指桑骂槐。
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杨菊一样都没落下，还要被她挑刺。
有时候，杨菊的丈夫帮她干点活，就会被尚家美支出去，有时候捎带着也被骂。
久而久之，杨菊的丈夫就不帮她了。
第二个女儿出生后，尚家美变本加厉，天天摔锅砸盆的骂，不但骂还撺掇着杨菊的丈夫动手打她。
一次两次，最后成了家常便饭。 刚开始邻居们还来劝架，最后都习惯了，劝也劝不动了。
这一次要不是邻居遇上杨大山说起这件事情，恐怕杨家还不会知道。
听杨菊说完，王巧凤心疼的直流泪，“你个傻丫头，怎么不早告诉我们，我让你弟弟去打死他！”
当年她遭过的罪，没想到自已的孩子又遇上了。
娘俩抱头痛哭。
杨平和杨振国也默默地跟着流泪。
姜玉珍的眼框子浅，眼睛早湿了。
“都生儿子，没有人生女儿，儿子从哪里来？”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封建礼教和道德对女人的祸害多么的深刻。自已遭受了磨难，然后变身施加者，再转嫁到别人的身上。
同为女人，尚家美对杨菊做的那些，比动手打人的“废物儿子”还可恶。
“你下定决心离婚了吗？”她问杨菊。
杨菊看向杨大山和杨振义，“我，我想离婚，可是，我不能把孩子留在费家。”
说着，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可是我养不起两个孩子……”
姜玉珍心里涩涩地不是滋味。
这是一个母亲两难困境里，无助的悲鸣。
有多少女性因为经济能力不允许，只能委屈求全的被困在痛苦的婚姻里，直到终老。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金钱可以让你拥有更多的选择。
女人一定要经济独立。
姜玉珍沉默地垂眸坐着。
她现在不由得对王巧凤肃然起敬。七十年代有勇气挣脱婚姻的牢笼，找寻自已的幸福，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一直沉默地杨大山沉声说道：“只要你决定了，咱们就跟他离！回家来。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和两个孩子一口吃的。”
王巧凤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没看错人！这个憨厚寡言的男人，永远都用自已的行动默默的守护着一家人。
杨菊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杨振国和杨平高兴的互相看了一眼。
就是……这到底该怎么住啊。
杨振国已经在相看对象，如果结婚这房子就更住不下。
王巧凤：“杨平住宿舍，房间就给杨菊和两个孩子。”
她看向杨平，这不是在跟杨平商量，是在安排。
杨平马上表态：“我支持姐姐，住单位宿舍很好，很方便。”
王巧凤又看向姜玉珍。
她现在打心底里感谢姜玉珍，如果不是姜玉珍不计前嫌给杨平安排了工作，今天这场面就很难收拾。
一家七口挤在三间房里，想想都喘不过气来。
“我们俩出去住旅社。”姜玉珍马上说。
王巧凤觉得对不起杨振义两人。
他们一家子把杨振义的家给占了，过节回趟家还要出去住。
……
杨振义和姜玉珍从家里出来，他牵住了姜玉珍的手。
“谢谢你。”
姜玉珍笑，“这么客气？谢我什么？”
杨振义看她一眼，“谢谢你为杨家做的一切 。”
“我不就买了些好吃的嘛。反正我也得吃，不用谢。”姜玉珍浑不在意的打哈哈。
杨振义握紧手心里的小手。
两个人在明亮的月光下往镇上的 旅社走去，风中飘着香甜的桂花味，还有荒腔走板的歌声：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月亮走，我也走……
“你这是一首歌吗？唱的什么？”
“月亮，你没发现全是月亮吗？……”
“我给你唱一个：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