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冉直至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前面的院墙,侧面有门。
春冉丝毫没有顿足,一把推开了几乎快要掉下来的破木门。
院子不大,是荒的,
正是毁尸灭迹的好去所。
“音尘,音尘!”
春冉急促的唤着。
信上说她若晚到一秒,
宋音尘便会死于凄惨。
宋音尘凭空失踪了这么久,春冉恨不能不顾一切飞奔出去寻人去。
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人若是没了,就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荒宅破败,满地浮雪,到处都是结网的蛛丝。
春冉举目寻找,
听到破旧桌椅后面传出微弱的呢喃声。
春冉提步上前,一瞬间不知是喜是悲。
“音尘,音尘你怎么了?”
宋音尘虚弱的靠在了桌腿一角,脸颊通红,眼神迷离似痛苦。
他身上没有捆绑物,但衣衫已经破损,这样冷的天,胸膛却露在外面。
春冉欠身蹲在宋音尘身旁,检查他有无大碍,检查他有无受伤。
“走,快走!”
宋音尘嗓音嘶哑,似用最后一丝力气愤力吼出。
春冉顾不上他说什么,抓起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扶起。
“血,好多的血。”春冉心尖一阵剧痛,
宋音尘身旁有块钝石,石头上沾染着血渍斑斑。
宋音尘为保清醒和理智,用钝石生生的割裂了自已的手腕。
“快走,别管我,快走啊。”
宋音尘知道自已被灌下了什么药,
更知道那些对春冉打着什么主意。
他悔恨至极,
痛恨自已为何要招惹春冉陷她于如此险境。
痛恨自已的自私,在没有任何能力保护她的情况下还妄想着给予她不切实际的未来。
痛恨自已没能及时收住自已的心,拉着春冉再入泥潭,
痛恨自已为什么没能听进许安随的劝慰,早点离开,不让自已成为他人对付春冉的把柄。
晚了,
好像一切都晚了。
宋音尘眼角闪着绝望的泪光。
他只一个念头,就是在自已还没彻底失控之前让春冉立刻就走。
春冉扯碎了裙角,将宋音尘流血的手腕牢牢缠住。
宋音尘发疯的一推,
春冉摔倒在地上。
“你不该来,快走,你听不到么,快走啊,快走。”
春冉也不回答,
她再次扑上来,试图将宋音尘扶起来。
手腕上的血若再流下去是要死人的。
这世间没什么事能让春冉再度绝望,
唯有王府内满目的亲人,还有他。
跌跌撞撞了几次,春冉始终扶不起他。
宋音尘浑身如万蚁钻心,他不停的撕扯着自已的衣衫,感觉体内如有炸药,若不即刻释放出去,便会炸得自已魂飞魄散。
“对不起,对不起…”
宋音尘不停的撞击着额头,撕心裂肺的呼喊。
春冉心疼得拥他的头入怀中,
“傻瓜,哪里是你的错,你又做错了什么。”
宋音尘似一头野兽,
粗暴的捧着春冉的脸颊发狠的亲吻。
这是他梦中才能想到的场面,
可悲的是,如今却是在这种绝境之处实现了。
宋音尘虽失控,却靠着对春冉那份刻入骨髓的执念一把将人推开。
“走啊,快走啊,快走…”
院外锣鼓喧天盖过了宋音尘的声音,
宋音尘如死灰般闭上了双眼。
“完了,终是我害了他。”
这处破院子为何会突然冲进来这么多赶庙会的人。
宋家的人,阮家的人,乃至不少勋贵世家的人为何凑巧都在其中,
不言而喻,
太后的奸计,得逞了。
徐怀宋闻讯,脸都吓白了。
腿上发软,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一路冲向京兆衙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公主被关押进牢里。
此事化作一颗炸弹,在京都百姓之中怦然爆炸。
当朝长公主和旧情人偷情被百姓捉奸。
宋大公子抛妻弃子,与老情人藕断丝连,勾搭连环。
阮氏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儿一纸诉状将奸夫淫妇告到衙门去。
太后说得对,
凭何要让自已吞下被抛弃的苦楚而去成全他人的背叛。
阮氏决心要这对奸夫淫妇去死。
所诉之事多是无稽之谈。
可百姓才不管她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百姓一旦将此事定性为了一场大快人心的捉奸,便纷纷视阮氏为正义的一方。
他们越是同情阮氏的遭遇,便会越发痛恨春冉和宋音尘的背信弃义之举。
老百姓几乎要把衙门的房盖掀了,
那些瓜果原本是准备供奉神明的,
眼下筐子里的那些东西,却都砸向了他们心中的奸夫淫妇。
“还长公主呢,就是个被北鞍人玩烂的烂货。”
百姓之中有人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春冉。
“亏得当初房老先生还为她特意出山。
也不知此情此景房老先生那般的大儒会作何感想。
看来房老先生也不是什么圣人嘛,
这样的娼妇却当成英雄一般的颂扬,
呵呵,笑话,真是世间最大的笑话。”
荣王府的人与出言不逊的老百姓打了起来。
谭清和亲自前来镇压,该抓的抓,该打的打,
却引起跟新一轮百姓的仇恨,
反而将怒火全都转向了荣王府去了。
衙门给出决断,
事发之时,宋大公子身染情毒的。
春冉衣衫完整,并无不妥,而且宋音尘手上有伤,明显是为了克制而对自已痛下的狠手。
再加上阮氏先是收到了宋音尘的放妻书的。
尽管这一点宋音尘做的依旧是薄情寡义的事情。
但至少说明不了宋音尘欺骗背叛妻子一说,便构不成奸夫之罪。
老百姓先入为主了。
认为这些不过是官官相护的开脱之词罢了。
他们将衙门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徐怀宋只能将春冉从后门带回王府。
“宋音尘怎么样了?”
春冉平静得好似在询问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徐怀宋担心,但又不能直问。
心疼春冉是真的,自责更是真的,他不敢想象结果,恨不能即刻提刀以死谢罪。
“回公主,宋公子他,他被宋大学士接回府了。”
宋音尘他很惨。
那催情药一旦发作,若不及时释放,是会将人憋出人命的。
宋音尘至死都不肯玷污春冉清白,
毒性在体内剧烈发作,导致他下体爆裂,不得已施了宫刑,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阮氏恨得嚎啕大哭。
“你放弃了宋家和阮家的颜面,宁可向世人宣告你是个太监,也要保住春冉清白,
你用我们几代人的声誉去成全你的爱情,
像你们这样自私的人,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一起下地狱去吧。”
阮氏的谩骂声响彻大街小巷。
理智一些的百姓会想,
若宋大公子真和春冉公主有染,
那宋大公子为何要憋得自已暴体变成太监再无法行人道?
傍晚,荣王府的马车急匆匆的停在了王府门口。
满车身的污垢,都是失控的老百姓丢的鸡蛋,菜叶,甚至还有粪便。
太妃回程的路上就听到了此事。
期间几度晕厥,早已哭成了泪人。
“这是存心不想让我的冉儿活啊。
我的冉儿受了那么多委屈,叫她活着就有这么难么?”
春宜也傻了。
她今日偷偷见了阮余初,那人向她表述了衷肠,她整个人都还是蒙蒙的。
如今阿姐的事全然盖过了她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她全身抖得厉害,竟突然怀念起许安随来。
“若是她在,她会怎么办?
她有办法保住阿姐的吧,她那样神通广大,一定会帮阿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