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两人的奴籍,规规整整盖了官府印章的。
此刻她手里捧着书本没有回应。
大人刚受了罚此刻跪的挺直但细看下微微颤抖,小孩没受什么伤也不敢抬头东张西望,没了刚刚求着云梨救人时的冲劲,只是一只手拽着骆庭的衣服头低的快要趴到地上。
“小姐。”一位侍人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盘点心绕过跪着的两人。
他是云梨父亲安排过来的,身为云府的独生女身边自然得有一些贴心的侍人服侍,以往云梨从不与他们亲近,原本还以为是小姐没开窍,现在看看那小孩与云梨如出一辙的眼睛侍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是主君吩咐给您做的凉糕,让您莫要因为嘴馋尽吃些冰冷果子,女人身体总归是要金贵些的。”
他说完便直起身,捏着素净手帕便要侍奉云梨进食,小姐自小便听主君的话哪怕长大了不喜欢被管着也一定不会拂了自已父亲的面子。
侍人紧张地掐紧手心,这美差也是他使尽手段抢过来的。
然而云梨并没有将视线分给点心一丝,依旧悠哉悠哉地捧着圣贤书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捏起一块举起,对着下面跪着的小孩抬抬下巴。
“你,过来。”
小孩正忙着费劲撑着自已的爹爹,听了这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在喊自已,小脸顿时吓得苍白。
他之前只在主家做扫地的活计,偶尔没做好主家都会大发雷霆,此刻对上了身份更高贵的云梨他更加害怕,抬着头颤抖着嘴思索着喊声娘亲管不管用。
眼前的人可真好看,比身为男子的爹爹还要漂亮许多,身上穿的衣裙料子一看就是极好极好的,果然跟爹爹说的一样,她是对于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人。
小孩膝行上前几步,离得近了些正要磕头时头被轻拍了一下,从来不能让男子接触的圣贤书被她卷成了筒,轻皱着眉敲打他。
“胆子怎么又变得这么小。”
本来捏在手里的点心被重新扔回了盘子里,云梨起身理理裙子就要进入内室休息,临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一旁的侍人吩咐:“把他们送出去吧,奴籍也不用留着一同给他们。”
他们这一跪,跪出了自由身,本该是极好的事,但在心思不正的人心里还不如回去被打死,起码还能心存幻想贪图着曾经云梨给的那点爱。
身体单薄的如同薄纸,没有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鲜血,骆庭强撑着起身追过了过去,抱住云梨的小腿又重重跪下。
“小姐。”他的声音不再是云梨记忆中的清冽。
“求您,不要赶我们走。”
他此刻什么都不顾及了,指着一旁被父亲这般行为吓呆了的小孩,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绳索。
“起码让他留下来,小姐您看看,他是您的孩子,不相信的话尽管去医馆做鉴定,他身上有您的血脉,不应该跟着我过这种日子。”
骆庭这么一说,不经事的小孩立刻就抽抽搭搭地跪在云梨另一边,恳求着要和父亲在一起。
这种后院的事本不该舞到身为女子的云梨面前,女人总会因为那些或泪水或美貌变得心软,侍人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经起草了如何添油加醋地禀报主君的话。
果然,云梨受不住这般架势,摆摆手又让侍人给他俩找间屋子治治伤,之后再另作打算。
她沉着脸回屋,今天虽然外表上没有露出马脚,但内心她不可谓不震惊。
向来知书达理恪守礼节的骆庭竟然会偷偷生下和她的孩子,算算日子倒也还对,但男人的话也不能全信。
在父亲派来的侍人面前她不好多问,但对着第一次喜欢的人云梨终究还是割舍不下那点情感,尤其看着他现在无依无靠的样子心中怜悯更深。
哎,女人就是这样,心太软。
于是在云府下人心中沉稳端庄的大小姐从里间的窗户翻了过去,绕路几乎与骆庭一同来到为他准备的屋子。
云府家大业大,即便是下人住的屋子也都是非常考究的,侍人带着他们到这里后就离开了,没了话本子里男人争锋相对的戏码云梨还觉得有些稀奇。
此刻她贴在墙角的窗户旁,隐约能听到室内的声音。
“爹爹,你还疼吗?”
云梨心想能不疼吗?回来了只来得及让他们洗个澡,上药这种事家里的下人不会想着给他们用的。
但身为父亲总不会让孩子担忧,想着骆庭的性子云梨几乎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无非就是:爹爹无事,爹爹不疼。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应。
难不成是疼的晕过去了?
她扭头正要找人时房间里终于有了骆庭的声音。
虚的很,但能听清。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冰冷的声音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来,顿时就将云梨心中隐隐燃起的朦胧情感小火苗浇灭了。
按理来说那小孩是她的来着,但看骆庭这态度……
云梨默默转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表情,她再过来关心这对父子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旁听的人离开了,但屋里的对话仍没有停止。
小孩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已父亲的这般态度,紧抿着唇把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的脸鼓的更加圆润,对着最开始打在胳膊上的鞭伤轻轻吹气。
“我不记得曾经教过你这种无用的做法。”吹一下伤又不会好。
小孩停了一下然后默默的又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这是他们经常会有的情况,别扭的父亲不喜欢把弱点展露出来,小孩就会贴心的当做看不见,直到他自已犹如受伤的孤狼一般独自舔舐完伤口,又接着用身躯把小狼护在身下。
这次小孩以为和之前一样只需要等待就好,然而今天的孤狼格外的焦躁,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瞥了他一眼又呵斥道:“站起来!唯唯诺诺的什么样子!”
长的和云梨那么像也没有让她生出半分怜惜,那自已当初拼了命生下他不就是白费功夫了?
再一想起围着云梨的侍人,他的心中裹满了嫉妒的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