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街道异常寂静，整条街看不见一个人影，落叶萧瑟，偶尔几条野狗踩着水沟跑来跑去，车轱辘压过地上的残枝败叶，一路疾驰到了茶馆门口。
华音徴等在外面，瞧见马车停了下来，立马上前掀开马车门帘，与雁声合力将他扶了下来。
谢丞意识模糊，堪堪能分辨面前的人，双目混沌不清，李思琛啧啧两声，上去接人，嘴里还喊着：
“要命啊这催情药……这、这是下了猛料啊……”
药劲反反复复，冲刷上来一轮又一轮，谢丞此刻怕是比死还要难受，浑身上下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血液中游走，抓心挠肝地刺激着他。
李思琛根本不敢想谢丞要是没被他们接回来，照他这样熬下去，明早尸体都凉透了。
华徵音给他搭脉，二指刚碰上他脉搏，便清楚了这小子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你是真没经历过情事啊，你以为这合欢药和其他毒药一样能用压力压下去？你能活到现在都是老天保佑你了！”
刚说完，他赶紧派人去准备茶馆后方的药泉，“一定要放温水，不要放冷水。”
李思琛眼睛都瞪出来了，“他都烫成这样了还放温水？”
“你要是想让他血脉凝固暴毙而亡，就给他用冷水，我没意见。”
李思琛轻声嘟囔两句，就跑去跟着店小二准备温水，给谢丞泡药泉，华徵音转身发现雁声还等在一边，听候吩咐。
雁声是某人培养在他身边的暗卫，也是他十多年来唯一可以交付性命的人。
他问雁声，“今天是谁把阿丞送出来的？”
“一个太监。”
华徵音思虑了一下，轻轻勾唇，“是福泽吧。”
“少主您认识？”
雁声也奇怪，这个太监在他走时还朝他喊话，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
“认识，”华徵音点点头。
“他是之前被谢丞救下的孤儿，基本只听命于阿丞和九王爷，阿丞能频繁入宫也是因为有他在，”回想起之前每次谢丞悄悄入宫，雁声在门外接应，华徵音也猜这俩人应该打过交道。
雁声没回话，华徵音知道他性子闷，便也没再追问下去。
“你和思琛看着点阿丞，水温慢慢冷下来了就送他回去休息吧。”
“是。”
宫里忙成了一锅粥，柳依依宫殿被进进出出的人翻了个底朝天，动静大到旁白一些美人和答应都跑出来看热闹。
不一会儿，有人拿着一包像是香囊的东西回到韶川殿，呈上去给王公公。
王公公瞥了一眼，立即交给了太医识别，太医闻了闻里面的香料，又把系紧的带子解开一瞧，当即吓得把香囊丢到了旁边，跪到地上回话：
“启禀陛下，这香囊里面放的是檀木和依兰花瓣，二者皆有激发情欲之效，长期浸润在这种气味中，容易导致……内里空虚。”
“荒唐！”
一盏白玉瓷碗被扔到地上，顷刻间碎成四分五裂，祝修云气得脖颈间青筋暴起，眼里像是藏了一团火。
“来人，将柳嫔给我拖下去！从此贬为答应，禁足三个月！任何人不得探望！”
柳依依在地上拼命挣扎，她从看到那个香囊的一刻起便猜到事情觉得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从来没有在床头放过这种东西。
她哭着喊着要给自己辩解，说香囊根本不是她的，她没有做过这件事。
苏未央朝她投来鄙夷的目光，“这可是在你的床头，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就算是被人陷害了，这种贴身私密的位置，你能不知道吗？别是因为知道香的作用，故意留下的吧。”
柳依依从前见到的苏未央一直都是温吞，不爱说话的，然而今天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怼的她微微一怔。
“对……对！臣妾、臣妾是被陷害的呀皇上！这个香囊不是臣妾的！”
祝修云现在根本不听柳依依解释，甚至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来人，把柳答应给朕赶回去！”
柳依依喊得撕心裂肺，最后是被活生生一路拖回的寝宫。
听闻在半路上，柳依依就疯掉了，从一开始的尖叫哭喊慢慢变成了癫狂大笑，不断拍着手叫好，把押送她的侍卫全给吓了一跳。
至于鸣珂，因为涉嫌谋害贵妃，所以被下令乱棍打死了。
祝修云让梁昭等人先回宫休息，独自守在沈娆床头又过了好久才离开。
过了一日，沈娆身子已经恢复了一半，起码能自由下地走路了，只是时不时还会咳嗽。
祝修云有空就会来韶川殿陪沈娆，一坐就是大半天，田鸢儿在韶川殿外左等右等也不见祝修云出来。
从日上中天到傍晚时分，田鸢儿闷声不响地守在韶川殿外不远的亭子里，时不时翘首望两眼，刚瞧见祝修云出来，田鸢儿立马整理好着装，提着探望的点心盒子慢慢走近。
她对着祝修云屈膝行礼，“参见陛下。”
祝修云原本是没多注意田鸢儿的，忽然想起昨天她也在场，而且还是她带回的柳依依贴身宫女，停住脚步，问她：
“你是来看贵妃的？”
田鸢儿嫣然一笑，“是。”
祝修云，“你与贵妃关系很要好吗？”
“回陛下，臣妾与娘娘自宫外便认识了，娘娘平日里也很关照臣妾。”
祝修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那你这些天多来几趟韶川殿吧，陪陪贵妃。”
“是。”
祝修云走远，田鸢儿回望了一眼祝修云的背影，踏入殿门，沈娆半倚在贵妃榻上，桌前还摆着新鲜的瓜果，或许是因为祝修云在她这待了大半天，沈娆现在心情大好。
田鸢儿在太监的传报声下走到沈娆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沈娆看在她这回的的确确帮了一个大忙的面子上，让桃夭搬来椅子，给田鸢儿赐座。
“多谢娘娘。”
“话说这次的确是你立了大功，”沈娆给了桃夭一个眼神，后者立马把刚才祝修云留下的首饰珠宝端了出来，“想要什么，自己挑。”
田鸢儿有些受宠若惊，“为娘娘分忧都是臣妾该做的。”
沈娆眉头一下子拧紧，她最受不了这种假惺惺的客套，别以为她没看出来田鸢儿两颗眼珠子都快粘在那几只发簪上了。
“本宫让你挑你就挑。”
田鸢儿得令，上前挑了几支心仪的簪子和白玉手镯，赶忙跟沈娆道谢。
沈娆止住了她的话，转而问她，“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柳依依床头藏了那个香囊的？”
“其实臣妾派人去查的时候，她藏的并不是香囊，”田鸢儿把东西小心翼翼转交给自己的贴身宫女，让她妥善收好，“香囊是臣妾后来让人放进去的。”
“那一开始是什么”
沈娆也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柳依依一听到要搜她寝宫，神色立马变的慌乱，却在翻出东西后拼命否认，不过那时候，无论她说什么，祝修云都不会再相信了。
“是您和皇后娘娘的小人。”
沈娆不解，“她竟然还信这个？”
“后宫里头其实好多人都信的。”田鸢儿压低声音。
沈娆从不信鬼神，自然对这些也不太在意，她只相信事在人为，就比如这次。
勾人的狐狸眸中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一想到柳依依从此再无翻身之日，沈娆眉眼都舒展了，整个人舒坦地往后一仰。
田鸢儿接过桃夭倒的一盏茶，吹了吹上面飘起的热气，抬眸的一瞬，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般，神色也显得极其不自然。
“你想说什么？”
沈娆一眼看出她有话要说，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人实在难受。
田鸢儿干脆放下茶盏，暗自措了好几遍词，最终还是在沈娆紧紧的注视下，试探着开口，“臣妾觉得，娘娘也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
“什么意思？”
“今早去送饭的太监说，柳答应闻到菜味儿就呕吐不止，根本吃不下去一口饭，后来又听人说，有太医去了柳答应那边，这贱人怕是有喜了。”
沈娆摇团扇的手顿住，从贵妃椅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她才侍寝了几日啊？这么快？”沈娆不敢置信。
“要是让她诞下陛下的长子，这后宫不得翻了天了？”
田鸢儿只得哄道，“十月怀胎，能不能顺利让她生下也是一回事，况且也没人敢确定她怀的就一定是个皇子啊。”
“长公主也不行啊！”
田鸢儿，“娘娘稍安勿躁，她现在迁居到了秀女宫，那边成天闹成什么样您也不是不知道。”
“现在这贱人被贬为答应，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应当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才是，若是从此翻了身，从秀女宫搬回去，您猜谁最着急？”
“娘娘且安心吧，那边有的是人帮我们惩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