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宗祠的路上,苏未央身后跟了几个太后身边的人一路相送。
恰巧这时候田鸢儿经过,瞧着苏未央从慈仁宫出来,半张脸上又印了一个巴掌印,很快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原是要去找沈娆的,听说沈娆喜甜,特意做了拿手的果津蜜饯。
现在她反而又不急着去了,朝苏未央这边过来。
“见过琏妃娘娘”
她面容带笑,苏未央却一脸阴狠,扫过她身上时,田鸢儿着实被吓了一跳。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又挨了打,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犟!
“本宫要去宗祠,田贵人想与本宫一道?”她冷笑着轻挑眉梢。
田鸢儿听出她语气里的威胁,过来时还想落井下石两句,这会儿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憋了半天,就听她吐出来一句:
“听闻昨夜娘娘在陛下那边侍寝,我们姐妹几个还以为陛下会带娘娘一同下江南。”
苏未央问她,“姐妹几个?除了你还有谁?”
田鸢儿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有些傻了,“就……本宫宫里的几位……”
“那你说说,你们讨论出点什么了?”
她干笑两声,“无非是些闺房之事……”
“传本宫之令,旭华殿宫女私下议论编排后宫嫔妃,目中无人,杖责三十!”
田鸢儿惊骇,“苏未央!”
“田贵人莫急啊,总会轮到你的。”
苏未央幽幽望向她,目光分外森冷,红唇上扬,笑容却令人心生恐惧。
“太后娘娘正奇怪今日陛下下江南一事,既然田贵人讨论了整宿,想必多多少少也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不如,你去给太后讲讲?”
琏妃发话,田鸢儿宫里的宫女势必难逃责罚,田鸢儿出了好大一笔银子才买通跟了一路的小太监。
她欢欢喜喜地拎着食盒来沈娆的韶川殿。
沈娆刚热了一壶酒,自己还没喝上两杯,就听外面宫女传报,说田贵人来了。
沈娆娇目一瞪,重重把酒壶放回。
“田贵人?哪儿来的田贵人?”
她语气不善,田鸢儿微怔。
“娘娘,是臣妾,田鸢儿。”
殿内许久没有声音,田鸢儿自请踏进殿门。
瞧见沈娆倚着贵妃榻朝她看来,田鸢儿将食盒放到桌上。
“娘娘用过晚膳了吗?臣妾宫里做了几块桃浦蜜饯,听闻娘娘爱吃,臣妾便给娘娘送来了。”
沈娆,“放那儿吧。”
田鸢儿却非要往她跟前凑,“原本臣妾早就送到了,哪里要娘娘等到这个时候,谁知道半路被琏妃给耽误了……”
沈娆抬眼看过来,“琏妃?”
“是啊。”田鸢儿不以为意道,“听闻她这回可被太后重重罚了一顿,这会儿还在宗祠跪着呢。”
“想来她也是无能,能留住陛下一晚,却留不住陛下的心,最终不还是带皇后去了江南?江南还是琏妃母族,陛下也真够心狠。”
“不带皇后,难道带你去吗?”沈娆睨了她一眼,手里的酒这会儿也没有兴致喝了,“你要真有能耐,陛下怎么不带你去啊?”
田鸢儿不知哪句话惹恼了沈娆,慌忙解释,“娘娘息怒,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你话里话外不就这个意思吗?没被陛下带去江南便是无能,你是说本宫也无能吗?”
沈娆沉了声,田鸢儿立马改口,“不是的……臣妾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臣妾、臣妾是想着陛下明明也可以带娘娘去,为何只带了皇后一人?”
沈娆眯了眯眼,这田鸢儿属实是个猪脑子。
她真当梁昭和祝修云是下江南游山玩水的?
“皇后是天下之母,理应为天下百姓分忧,你让本宫跟着去,是想让本宫去添乱还是篡位?”
“臣妾不敢!”
不敢?沈娆看她胆子大得很。
居然还敢教唆她做事。
沈娆被田鸢儿吵得耳根生疼,挥挥团扇将她赶出了韶川殿。
贴身宫女桃夭上前收拾食盒,想请示沈娆该如何处理,沈娆命她准备些热乎的吃食。
“我们去宗祠看看。”
夜色已晚,水公公提着灯笼穿过黝黑长廊,在宗祠大敞的门口站定,冲里面扬声喊道:
“出来吧苏氏!太后娘娘宽厚仁慈决定放过你这一回,你还不快跟咱家回去谢恩!”
水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也是内务府的老人,说话和太后一样颐指气使。
苏未央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对外面太监的话充耳不闻,边上小宫女转头看自家主子。
水公公气煞,伸手直指里面的人。
“苏氏!你莫要不知好歹!”
“本宫还不知道,这后宫何时连一个太监都可以指着鼻子骂妃嫔了!”
沈娆自长廊另一端走来,明艳的脸一半浸在阴影中,目光寒气逼人。
水公公一行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仗着慈仁宫这块招牌,挺直腰。
“沈氏,你别放肆!”
沈娆勾唇冷笑,“这句话,应该由本宫来说。”
“咱家可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管教自己外甥女,沈贵妃也要插一手。”
“沈贵妃此番莫不是想与太后作对?”
沈娆挑眉,话语轻飘飘的,却嘲讽至极,“下人就是下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沉下声,“赶明儿就算你伺候到天子身边去,见到本宫,也得乖乖行礼。”
好半晌,水公公被气得说不出话,沈娆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香气,竟莫名让她有些熟悉。
反应过来后,沈娆嫌恶地掩了掩鼻。
“一股脂粉气。”
水公公惊恐回头,怒斥沈娆胡说八道。
苏未央冷嘲出声,“公公一口一个太后,本宫还以为是多忠实的奴才,可这跑出去偷吃一事,又该如何算起呢?”
水公公气得满脸涨红,两颗眼珠子使劲往外瞪,“你们竟敢合起伙来诬陷咱家!你们,莫要血口喷人!”
沈娆歪头,冲水公公腰间隐隐露出的荷包扬了扬下巴。
“看来是个挺手巧的姑娘。”
这下,水公公是彻底慌了,后知后觉地藏起荷包,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
“娘娘!娘娘饶了小的这回吧!娘娘!”
沈娆是个记仇的,抬手扶了扶发髻,轻笑一声,“叫什么娘娘,不是叫沈氏吗?”
“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娘娘饶了我吧!”
沈娆,“听闻琏妃已经有本日没有进过米水了,本宫来为她送些吃食,方便吗?”
“方便方便!”水公公匍匐在地上,看着沈娆自他边上过去,忽然想起一事,抬头。
“娘娘,太后还命小的带琏妃回去谢恩,您看……”
“谢什么恩,有本事让她也来这跪半日。”
沈娆已经抬脚迈入殿中,目光疼惜地落在苏未央身上,没有分一点眼光给他人。
“你自己回去复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清楚!”
“是……”
那人见惹不起沈娆,立马逃走了。
殿内,高座之上的人狠狠将桌上杯盏摔到地上,杯身四分五裂,苏鹤兰怒目圆睁,被沈娆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好一个沈娆,竟敢把威风耍到哀家头上了!”苏鹤兰咬牙切齿,一记眼光扫向匍匐在地上请罪的水公公。
“没用的东西!区区妃嫔,能奈你何?”
水公公畏畏缩缩,“娘娘明鉴啊!这、这沈娆不同于一般妃嫔,她手段了得,小的实在是没招……”
“见不得人的狐媚子手段也好意思拿到公家的台面上,也不嫌给尚书部的丢人!”
苏鹤兰愤愤坐在位子上,两指轻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烦闷地闭上眼:
“沈娆再难搞,说到底也是尚书部的人,哀家还真就不信撬不动她!”
水公公试探地直了直腰,摸索到太后身后,殷勤地替太后捶肩按摩,眉眼间只有奉承谄媚。
“娘娘所言极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琏妃,她被沈娆这么一救,日后难保不会跟沈娆一条心,到时要想再收拢,可就难了。”
闻言,苏鹤兰轻笑一声,“这倒不怕,你早日派人去趟空山,只要那人还在哀家手里,便不怕琏妃倒戈。”
水公公应了下来,“还是娘娘想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