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修云和梁昭共乘一辆马车,谢丞,祝沣在另一辆上。
马车渐渐驶出城门,谢丞靠着窗棱边闭目养神,祝沣掏出藏在包袱里的诗经词卷。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说的不就是皇兄与昭儿妹妹吗?”
他细细品读这句诗,越读越有味道,光是将二人拼凑在一起,便觉着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谢丞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掀起眼皮去看祝沣,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
“王爷,别念了……念得臣头疼。”
“噢,失礼失礼。”祝沣连忙收起词卷,赔笑,“是本王一时兴起,忘了阿丞昨夜未曾休息好。”
“诶?话说阿丞你这失眠之症何时才能治好?是否看过大夫?这症状久久不治,怕是会伤身啊……”
谢丞往更角落的边上靠了靠,“无事,王爷不必挂心。”
“可——”
祝沣还想继续说,车身却骤然一震,马匹仰天嘶鸣,哄乱声四起,谢丞他们所乘的马车被炸得四分五裂。
树林间尘土四溅,刀剑白刃纷飞,从树林深处蹿出数百名蒙面黑衣人一跃而起,直冲他们的方向。
为首的御林军立马围成方阵,团团保护梁昭和祝修云所在的马车。
“有刺客!保护皇上皇后!”
马匹受惊抬起前蹄,车身剧烈颠颇,梁昭快速扶住边上横栏,祝修云倒在另一边。
年轻帝王没亲身经历过战事,也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很快吓得脸色惨白,还不忘安抚梁昭。
“昭儿你莫怕……有、有御林军在,定能保我们平安……”
梁昭稳下心,时刻警惕四周动静,“陛下莫要如此肯定,这批刺客能埋伏在我们下江南的路上,必定对我们行程十分了解,而且很有可能是冲着陛下您来的。”
祝修云闻言,脸色又白了两个度,强挤出一抹笑,“爱妃这就多虑了,朕乃九五至尊,就算有刺客想杀朕……也断不会如此猖狂!”
话刚说完,车身再次剧烈颠簸,马儿开始在包围圈内乱跑嘶鸣,外面兵刃相撞的声音还未断绝,梁昭敏锐地察觉出后方又追来了一批人马。
“朕倒要看看,何人敢如此猖狂!”
祝修云一气之下掀开门帘。
车身骤然失衡,梁昭猝不及防地被摔向另一边,她紧紧攀住横栏,想阻止祝修云。
门帘刚被掀开,黑衣人的剑直直指向了他,飞快向他刺来。
刹那间,一道剑光横扫千军,黑衣人被剑光逼得连连倒退,距离祝修云最近的那个黑衣人直接被剑光伤到心口,飞出几米远,死了。
剑气如虹,剑锋掀起狂风,卷起地上尘土落叶,马车门帘高高飞起,梁昭看清了挡在祝修云面前的人。
谢丞侧首,问梁昭,“娘娘没事吧?”
梁昭安生躲在马车里自然没事,她十分感激地向谢丞道谢:
“多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要不是谢丞,祝修云这一出去,她也别想活。
谢丞是真没想到祝修云会主动出来,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批人是冲他来的,他还自投罗网。
呵,果真是什么人都能做皇帝……
他牵起唇角,“娘娘无事就好。”
祝修云被吓懵了,立刻缩回马车里坐好,“爱卿、爱卿救驾有功,回京后,朕、朕必当重赏!”
这时的马车本就不稳当,祝修云一回来就要黏着梁昭,给她坐一块儿,梁昭明显感觉车身斜了不少。
梁昭几次想躲,“陛下、陛下……烦请陛下坐远些,好分散车身承重。”
“爱妃,朕刚受了惊吓,离不开你……”
“陛下,烦请您坐远些。”
谢丞发话,嗓音比前几次更加阴沉。
短短几字,祝修云甚至听出了其中威胁的意味,刚想斥责谢丞,在看到他尽力杀敌的背影后,只能默默咽回肚子里。
谢丞扫剑拦下几人的箭矢后,回头解释,语气却没比刚才好多少。
“臣没别的意思,只是认为娘娘说的有理,臣与娘娘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
祝修云讪笑两声,“谢爱卿说的是。”
没过多久,黑衣人逃的逃,死的死,几个被活捉的没问两句话就自尽。
谢丞上前探查几个刺客,在他们身上没发现任何东西。
祝沣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幕后主使者的死士,死士的命,根本不值钱。
他们把手头仅有的线索报给祝修云。
祝修云,“查、查!给朕彻查此事!翻遍京城也要将此次行刺事件的幕后主使给朕查出来,绝不姑息!”
“是!”
“陛下!!”远处一人驾驶马匹赶来,片刻不敢停留,下车给祝修云行礼,“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祝修云盯了他良久,顿觉好笑,“舅舅不是早在朕前头便出发了吗?又怎么会知道朕遇到了刺客?”
“这……臣,担忧挂念陛下安危,问了随从再三,才知道陛下遇刺,便速来救驾。”
“此次可多亏了谢爱卿,若非他及时救驾,朕与皇后真就性命堪忧了。”
梁昭站在祝修云身后,心里腹诽:
原来你知道贸然出去会连累我啊……
苏荣不动声色地快速瞥了眼谢丞。
一介文官竟有如此武功,这小子来历绝对不简单。
“谢大人年少有为,文武兼备,实乃旷世奇才,看来在下此次算是来对了。”
谢丞不作声,独晾苏荣一人在风中凌乱。
梁昭劝解,“陛下,谁也料不到路上会出这种事,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想必那边的人也该等急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祝修云,“爱妃说的句句有理。”
谢丞和祝沣的马车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坐不了人,只能和祝修云他们共乘一辆。
梁昭感受到掌心的刺痛,才发现手心多了一道口子,不是很深,但见了血。
她找了块随身的绣帕包住伤口,用来止血。
这一切,全被谢丞注意到。
他紧抿着唇,冷冷地看着。
马儿受惊,暴冲了一段路才温顺下来,不紧不慢地在车夫牵引下赶路。
到达江南柳州已经黄昏时分,当地官府提前为祝修云一行人置办了府邸,考虑到路上发生的意外,祝修云决定尽快开展治理行动。
太阳西沉,怕是看不清田间状况,官府拿来一份柳州的地形图,上面标记了被洪水冲垮的田地和各条河流。
梁昭清楚他们接下来要谈论正事,自觉地提出先回房休息。
祝修云,“爱妃好好休息。”
柳州的地方官杜普设宴邀请众人,“想必陛下一路车马劳顿,要不先吃顿便饭,再商议正事,也不迟。”
祝修云浅笑一声,带着嘲讽,“柳州水患治了一月有余还未治好,你跟朕说不迟?”
“臣绝无此意!”杜普惶恐。
“行了,朕还不饿,先办正事。”
祝沣望了眼谢丞,见他似乎有话要说。
祝修云也顺着祝沣视线看过去,“谢爱卿是看了这张图有何想法吗?说来无妨。”
谢丞,“臣以为,水患治理确实迫在眉睫,但人非草木,诸位车马劳顿想必此刻也身心疲惫,多少垫垫肚子。”
祝修云语塞一瞬,“那便听谢爱卿的。”
“娘娘一路也担心受怕,先给娘娘送些吃食去吧。”谢丞补了句。
祝修云这才如梦初醒,“对对对!快些给皇后送些吃食到她房间里。”
苁蓉扶着梁昭来到她们休息的房间,前脚刚踏进房门,后脚便跟进来几个仆从。
她们手里端了点心,恭敬地摆到桌子上。
“娘娘,这是陛下吩咐奴婢们送来的。”
梁昭点头,“幸苦你们了。”
门被关上,梁昭只吃了两块桃片糕便没再动筷,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路上遇刺的事。
究竟是谁想借此机会杀了祝修云?
此次下江南,考虑到官道易生事端,他们特意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僻静路,怎么还能被人发现行踪?
黑衣人自两边山体埋伏而下,看样子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又是谁能提前拿到他们下江南的全部消息?
好巧不巧的是,提前出发的苏荣却在清除完刺客后,出现在他们面前。
苏荣这是要谋杀自己的亲外甥?
梁昭越想越觉得荒唐。
这天下已然姓祝,难不成苏家真要闹翻天不成?
“叩叩叩。”
门外有人在叩门,一下子打断了梁昭的思绪。
苁蓉扬声问外面,“何人?”
“臣来给娘娘送些东西。”
男子嗓音沙哑低沉,梁昭盯了一瞬门上倒映出的高大瘦削的身影。
“进来吧。”梁昭。
门缓缓推开,谢丞先给梁昭行了一礼。
“臣参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