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下了早朝便站在宫门外迎接一家子人,他们在太监的引领下,进到后宫。
梁程,梁晟一路上东张西望,发现这后宫的新奇物件儿可真不少。
“前方便是鸾恩殿了。”
领路的公公驻停在此处,晋国公一家人向他行礼道谢。
梁昭坐在正座,迫不及待地想与家人见面,奈何腿上伤痛,只能静坐在此等候。
她盼望着门口,渴望早些见到家人。
“阿姐——”
“晟儿!”
梁晟第一个跑进殿内,大大咧咧地冲高台上跑,梁昭从座位上起身,恰巧这时候晋国公,晋国公夫人与梁程也来到殿内。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平日里只喜素净的梁昭穿上繁重的宫饰,金羽凤冠威仪庄严,一袭凤袍极显雍容华贵,衬得她整个人更加明艳动人。
梁程按捺不住想念妹妹的心,快步上前,“昭——”
还未说完,他的一只胳膊被晋国公夫人按住,梁程回头,只见晋国公夫人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梁程记起在家中时,晋国公夫人对他的百般叮嘱,后撤两步,跟晋国公夫妇一块儿,规规矩矩地行大礼。
“拜见皇后娘娘。”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昭愣住,不谙世事的梁晟也不解地拽了拽梁昭凤袍裙摆。
“阿姐,阿兄他们都可想你了,整日念叨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梁程与晋国公夫妇还跪在地上,梁昭顾不得所有,忍住疼痛奔下阶梯,将他们从地上扶起。
“爹,娘,兄长,快请起。”
晋国公夫人心疼地握住梁昭的手,目光落在她精致又繁重的凤冠上,“是不是很重啊……”
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不重,习惯就好。”
“怎么会习惯!你向来不喜欢这些!”梁程忍不住道。
晋国公低声斥道,“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
“我……”他垂下首,梁昭看清了他眼底的失落与彷徨。
在她的记忆中,梁程似乎从未流露出过这神情。
有一瞬间,梁昭鼻尖酸涩到不能呼吸。
终于,梁晟实在待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走出殿门,梁昭赶忙让苁蓉跟上去。
刚来皇宫时,对这儿有多新奇,梁程这会儿就有多厌恶这里,连御花园中的一块石子他都看着碍眼,一路踢着石子四处转悠。
苁蓉侍奉在他边上,一言不发。
梁程望了她一眼,打破沉默,“昭儿在这儿是不是也不开心?”
“回公子,娘娘……只是还未适应。”
梁程眉头拧起,“你们为什么都在逼她适应她不喜欢的生活?”
一找到发泄口,梁程的嘴便没完没了。
“当初是陛下点名道姓说心悦于昭儿,我们才答应将昭儿嫁进来让她享福,要不然爹娘定还会像当年那般,即使跪宫门也要求祝修云收回成命,皇宫内本就是龙潭虎穴,看着光鲜亮丽,无非是一把把禁锢昭儿永生的枷锁!”
苁蓉震惊,但她并不是震惊梁程直呼当今陛下名讳,而是——
他家翻两页书就头疼到满地打滚的公子,什么时候会用成语了!
天爷啊……
“如果祝修云真心喜欢昭儿,应当为了她考虑,那凤冠看着便压脖子,昭儿却要戴一天,那衣裙黄不拉几的,又厚又重,你何时见昭儿穿过这种?
昭儿最喜檀木,你看那殿内,不是金器就是玉器,花哨奢靡……这海棠种得倒是不错。”
苁蓉,“娘娘说了,这叫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听不懂!”
苁蓉,“……”
梁程说完这一通,又开始气呼呼地四处瞎转,“这海棠开得还挺好啊……”
他知道妹妹喜欢海棠,曾命花匠在府内院子里种上海棠树,结果因为海棠金贵,才开了一次花,便彻底枯萎。
“这海棠在我们入宫前就有了。”
梁程立即默认这海棠是专为梁昭种的,小声嘟囔,“……算他祝修云有心。”
“等等!他怎么会知道昭儿喜欢海棠!”
这小子不会对他妹蓄谋已久吧。
“梁公子,晋国公夫人唤您过去。”
琉璃过来请人。
回到殿里,宫女们在为晋国公一家人准备午膳,梁昭明显感觉梁程脸色比刚才出去时还要差。
她问了苁蓉,苁蓉干笑了两声,梁昭心中已有了数。
她端了瓶宫中特有的美酒,缓缓朝梁程的座位上走去,她给梁程斟酒,没注意到梁程眸底阴沉得吓人。
“这是宫中特酿的美酒,兄长还不快尝尝?”
“你腿怎么了?”梁程柠眉看她。
梁昭怔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如,“那日封后大典站的时间有些久了,都怪我平日里不跟兄长出去走动走动。”
梁程下意识觉得梁昭在撒谎,她刚刚走的那两步,绝不是因为站久了,双腿酸痛而表现出来了的。
梁程放柔语气,“昭儿,你跟哥哥说实话。”
“这能有什么实话?”梁昭笑着将酒杯举到梁程面前,“难不成在宫里几十个宫女伺候我,我还能把腿摔折了?”
晋国公听到这话也驳了句,“行了,吃你的吧,出了这道宫门,我看你上哪儿讨这么好的酒喝。”
“昭儿,陛下待你好,你也要时时牵挂陛下,为陛下分忧,知道吗?”
“女儿明白。”
好?……
梁程接过酒的手不断颤抖,这一餐吃下来,再美味的珍馐,他也食不知味,扒拉两下便放下了筷子。
苁蓉将晋国公一家人送到宫门外,晋国公夫妇叮嘱她好生照顾梁昭。
“你也是咱晋国公府出来的丫头,在外边也莫要叫他人把你欺负了去,若是有人刻意刁难你,随时来与我们讲。”
她自娃娃一般的年纪便跟在梁昭身边伺候,想起梁昭前些天的遭遇,苁蓉不禁再次眼眶发热。
这世上,无论你身处何处,真正挂念你的,永远只有你的家人。
梁程一直等到所有人上车,他才问苁蓉,“昭儿的腿——”
“娘娘是被罚的!公子,娘娘是被罚了!才不是站久了!”
这回,根本不用梁程说完,苁蓉就一边哭一边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全倒了出来。
“娘娘才来宫中一日,便被罚着跪了一下午宗祠,膝盖紫青紫青的……还有抄那佛经,手都快断了,他们还不给娘娘吃饭!”
坐在马车里的晋国公夫妇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气愤,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晋国公叹了口气,“早知现在,当初便是将她锁在房里,也断不会放她去参加选秀。”
“圣旨既下,昭儿……是在给家里减轻负担呐……”泪水在晋国公夫人眼眶里打转。
然而平常一点就着,满心满眼只有他宝贝妹妹的某人,全程一言不发。
晋国公夫妇催促他上车,梁程来到马车窗前,“爹娘,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去趟别的地方。”
晋国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小兔崽子,你又想上哪儿折腾?”
“怎能算是折腾呢?”梁程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位故友,打算去探望他一下。”
苁蓉擦干眼泪回到宫里,见梁昭拎着食盒从殿内出来,她从梁昭手里接过食盒,“娘娘腿还没好全,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了,有什么让奴婢去送吧。”
梁昭瞥了她一眼,打趣道,“给陛下的,你去送吗?”
“……算了。”苁蓉拎着食盒乖乖跟在梁昭后面,“娘娘怎么突然想到给陛下送吃的?”
“昨夜本宫能从宗祠出来,少不了陛下为我求情,于情于理,本宫也该尽些心意。”
苁蓉了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