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烛火燃去了半支，妘娇无力地埋在他胸膛，垂着手。
他掐得太用力，左手手背上留着四个清晰通红的指腹印。
晏时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用打湿的帕子擦着她的右手。
她给了他世间最极致的救赎。
他却把她弄脏了，恶劣地让她沾染了他的味道。
没有人懂他这一刻的心思，阴湿又卑劣地将她永远占为已有。
……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快要燃尽晏时才将睡着的人抱回房间。
他动作轻柔地给她换了一套衣裳，重新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很轻地落下一吻。
妘娇翻了个身，低声喃呢着什么。
晏时俯身去听。
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为什么…我不是亲生的就不疼我吗……我不是摇钱树……”
眼泪倏地从眼角滑落。
心脏骤疼了一下，晏时眸色暗了暗，很慢很慢地擦去她的泪痕。
躺在她身侧，将人揽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眉间舒展后才起身。
看了一眼换下来的衣服，散布着星星白点，很荒唐。
他撇去了脑海中的画面，拿起衣服走了出去。
盥洗室外。
初一和初二已经等了许久。
初一看着地面，还是想不通。
主子平时都是让他们到书房议事的，今天为什么到这里来了？
他碰了碰初二的手，“哎，初二你说为什么……”
初二猛吸了一口气，望着月亮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为什么，为什么小王妃还要主子亲自洗衣裳……我可怜的主子呜呜呜……”
水声不断，晏时声音传来，“哭小点声，别吵醒她。”
初二麻木地缓缓抬起手，咬在手臂上无声地眼眶红。
看着月亮从这头挂到那头，晏时终于出来了。
修长的手指还挂着水珠，指腹被水泡发得发白发皱。
初一忍不住道，“主子，需要属下明日再安排几个丫鬟伺候王妃吗？”
“不必。”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件事查得如何了？”晏时漫不经心地擦着手。
“回主子，属下已经查明，四皇子体内那只母蛊是宋嬷嬷给他的，至于王妃体内的蛊虫是何人何时下的，暂时还不知。”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晏时不喜地皱眉，“想要说什么？初二。”
被点名的初二低着的头偷偷剜了初一一眼，低声道，“有人看见宋嬷嬷曾在夜晚悄悄去过妘府，掩人耳目地从后门进出。”
现在宋嬷嬷已经死了，直接的线索断了，只能从颖妃或者是妘府那边查起。
晏时想起妘娇睡梦里的嘤咛，皱了皱眉心，“准备一下，明日本王进宫一趟。”
说完只给两人留下了一个背影。
初一和初二对视了一眼。
初一：“主子刚才说，进宫？主动进宫？”
初二愣愣点头：“没做梦的话，是的。”
初一抬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个圈。
“嗷——！唔”
初一捂住了他的嘴，得出了结论：“没做梦。”
初二：“？”
“#/&%*"e!?”（你不会掐自已吗？）
“听不懂，主子有命，不要吵醒王妃。”
“……”
第二天。
妘娇醒来时，晏时正勾着她的头发缠在手指间把玩，听闻动静后，侧身，手压在脖子下，眼睛弯弯地看她，“醒了？”
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散落，眼底的朱砂痣绯红夺目，五官似精雕的成品，衣领半敞着。
妘娇心跳慢了半拍。
不是她想法脏，她怀疑他是故意勾引她的。
“嗯。”她摸着鼻子，胡乱应了一声。
一阵桂花香飘了进来，她错开视线，看向窗外新开的桂花。
“桂花开了，真好看。”
她伸出手指指着窗外，“王爷你看。”
晏时抬手，手指穿进她的指缝，压在心口上，“那我呢？”
“你有没有看到我躺在你身侧，有没有听见我加快的心跳声？”
犯规！
他他他，他就是在勾引她！
妘娇被他一个直球打得猝不及防，胸腔震动，掌心处是一下比一下有力的跳动，“你也好看啊。”
晏时沉默了一瞬，并没有多高兴，那么小一双眸子装他一个人就够了。
怎么可以去装别的东西。
他沉默着松开她起身，妘娇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会是生气了吧。
只见他赤脚走到窗边，摘了一支桂花捏在指尖，半垂着眸不知想什么。
他站在窗前，透过树梢的晨曦洒在他身上，半明半暗，映出一个金色的轮廓。
他抬手将那支桂花别在耳朵上，关了窗，慢步走到床前，顺势坐在床沿，凑近她跟前。
“现在呢？”
“桂花我也有了，可以只看我了么？”
浓郁的桂花香糅着若有似无的玉兰香，心里好像住了一只小鹿，在里面乱撞，撞得她心跳都乱了。
不等她回答，晏时就幽幽地说道，“不可以也无妨，只记住我也是一样的。我将你眼睛挖掉就好了。”
妘娇浑身一抖。
立马抱着他乖乖哄，“什么桂花，哪里有我们王爷一根头发丝好看啊。”
“我眼睛又不大，除了王爷看不下别的了。”
“我心眼也小，只能装得下王爷。”
晏时受用地听着她的彩虹屁，还是恐吓好用。
听，现在说的话好听多了。
洗漱完，晏时熟练地拿起梳子等她过来。
“我一会要进宫一趟，你乖乖的。”
妘娇哦了一声，看着镜子突然反应过来，“王爷你不会是等着给我梳完发再进宫吧。”
“……”晏时手一顿，“不是。”
说完怕她不信似的，又补充道，“自以为是。”
“自作多情。”
妘娇笑了一声，“王爷成语会的真多。”
嗯，夸他了。
“对了，我一会想出府逛一逛，王爷不在，我一个人闷得慌。”妘娇捏着他的袖子轻晃。
晏时看着她的小动作，每次撒娇都不是什么好事。
听见前半句时，他还觉得不高兴，听完后半句，他很自觉地理解成了她喜欢粘着他，一会儿不在她就无聊。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他就知道，她也跟他一样，只想和他时刻在一起。
但今天不能带她进宫。
“好。看上什么就买。”晏时摘下了腰上别着的私章，“不够银子就去钱庄取。”
然后莫名地说了一句，“不必讨好别人。”
妘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细想。
临进宫前，晏时皱着眉在马车前站了很久，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
妘娇恍然大悟，上前抱着他亲了一下，周围人很懂事地转过了身。
晏时顺势抱着人，埋在她脖颈间，“逛完还回府吗？”
“回呀。”
“那回来还喜欢我吗？”
妘娇噗的笑了一声，“一直喜欢，永远喜欢。我会想你的。”
“我看着王爷走了我再去逛。”
晏时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他前脚刚走，后脚妘娇就拉着花颜往反方向道，“走走走。”
马车里的晏时没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府门前哪里还有人影。
他气笑了一声。
小没良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