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沉默了一瞬。
默默躺下身子,侧过去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手胡乱地想要抓过被子,一动,手铐哗哗作响。
手指顿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妘娇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生气了?
她戳了戳晏时的背,“你生气了?”
背对着她的晏时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够明显吗?
她平日里一个眼色他就能猜透她了,她眼皮没掀起来就知道去哄她。
她就这么没有眼色吗?
于是,他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
“……”不傲娇会死吗?
妘娇指尖往上,戳了戳他的脖子,声音放的很软,“别生气了好不好?”
晏时一动不动。
妘娇用指甲在他脖子上划着圈,“王爷,你转过来看看我。”
没反应,没动静。
“晏时?”妘娇语调拉长。
还是不理睬。
“夫君?”
背影动了动。
“你……哈啾!”妘娇打了个喷嚏。
晏时噌一下撑着身子起身,手臂撑在床上,眉宇紧锁着。
妘娇身上换了一身干爽的布衣,他这才没想过她会不会受风寒的问题。
可她在雨里淋了那么久,又扶着他走了那么远,她一贯娇气,蚊子咬了个包都半天消不下来的娇气,怎么会不生病呢?
她都这么努力这么坚强了,她受了这么多苦头,他怎么好跟她闹脾气的?
晏时,你真不是个好夫君!
看看你做的好事,看看你耍的小脾气。
晏时在心里唾骂了自已一通,生了自已好大一股气。
抬手探了探她额头,还没有自已的手温高,暗暗舒了一口气。
晏时拉过她坐下,端起药碗递到她嘴边,“把药喝了。”
妘娇看了看药又看了看他,然后屁股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这药是给你熬的,我没事,我没有生病。”
晏时一眼就猜透了她的心思,“只是姜汤,不苦。”
妘娇:“……”
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可是我真的没有生病,你现在还穿着半干的衣裳,你才要喝。”
楚薇家里只有她和他娘,根本没有男子的衣服,被子也只有一床,但那被子的脂粉味太大,晏时都没意识了还反复踢开被子。
再者晏时的洁癖有点严重,她要是把楚薇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她怕他醒来把这房子拆了。
于是她只能将他的外袍脱下,只穿着里衣,等外袍烘到半干,又给他换下里衣拿出去烘干。
妘娇换下来的时候只随意替他拢了一下,带子没系好,松松垮垮的,晏时现在半撑着身子,肩上的衣服滑落了下来,露出一个颜色已经暗哑的牙印。
他执着地端着碗,音色冷了两分,“听话,一会受了风寒哭鼻子我不哄。”
妘娇瘪嘴,小声嘟哝了一句,“谁要你哄你了?”
但她只敢小小声,手上老老实实地端过姜汤,“我喝一半,剩下一半你喝。”
“好,依你。”晏时妥协。
妘娇嘴巴凑到碗沿又突然抬起头,“还有你不许生气了。”
“好,不气。”
妘娇这才抿着喝了半碗,明明是姜汤,但入口一股奇怪的药味。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外头突然响起了嘈杂声。
砰的一下,木门被踹开倒在了地上,掀起了一层不小的灰尘。
一只脚还停在半空中。
哐的一声,妘娇吓得一个没端好,手上的碗砸落在地。
“主子,王妃,属下来救你们了!”
初二收了脚,抱着晏时的里衣站在门口。
六目相对。
初二瞪大着眼睛,愣在了原地。
他想象中处在水深火热岌岌可危正等着他救命的主子正撑着身体,衣服脱了大半地看着他。
等等。
那是什么?
初二缓缓眯起眼睛,看向晏时的手。
一个手铐而已。
然后目光一路看向肩膀。
哦,好像是个小牙印罢了。
嗯??牙牙牙牙印?!
初二瞳孔地震。
“初二你个憨憨你还不去救你主子站在这里干什么?”谢安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同款眯眼睛,同款瞳孔地震地站在初二背后。
“小侯爷,初二,你们怎么还不进去救主子站在这里干……”什么。
初一的声音响起又戛然而止。
“小初一,你在这里干……啊呀!”乌雪突然栽了过来。
砰砰砰砰几声,像推骨牌一样,乌雪压着初一,初一压着谢安,谢安压着初二。
空气沉默了几秒。
初一捂着乌雪的眼睛出去。
“众人听令,背过身去!”
谢安和初二站了起来,两人眼睛四处转,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晏时咬着牙挤出来一个字,“滚。”
一秒之间,灰尘扬起,两人撒开腿跑了。
小茅屋前站了一群浑身狼狈清一色背着身的将士。
“都怪你,急匆匆地冲进去干什么?”初一瞪了他一眼。
初二一手抱着晏时的里衣,一手指了指自已,“我?”
“那个疯婆子抱着主子的里衣在那里狂吸吸吸个没停,谁看了不害怕,谁看了不冲进去啊?”
谢安抵着嘴巴咳了一声。
妘娇和晏时缓缓走出来。
谢安抬头望天,手肘碰了碰初一,初一碰了碰初二,初二摇了摇头。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一眼,谢安突然和初一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初二蓦地瞪大了眼睛,随后被他们俩推了出去。
“主子,那个,天气凉呵呵,把衣服穿上吧。”初二拿着里衣打开。
谢安和初二捂着额头又退了一步。
晏时冷冷瞥了他一眼,“把你的里衣脱下来,让她吸一遍再穿回去。”
初二怔住了:“……”
初一撞开石化的他,“主子,那个女人怎么处置?”
不远处,楚薇和她娘紧紧抱在一起,将士拿着剑指在她们身前,两人早就被吓得没了血色。
她们只是想要荣华富贵,不想掉脑袋。
晏时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没缘由地想起了跪在神佛下无边无际的那段时日。
如果他向善一些,神明会原谅他吗?
好人会平安的吧,平安,很让人心动的两个字。
那样他就能和她到白首了。
晏时半敛下睫毛,声音淡淡,“给她们一百两,放了。”
初二低着的头怔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主子被夺舍了?
连雌性的动物都不能碰他一分的主子,里衣都被人吸遍了,竟然不杀了她们?
好像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已,低头看着晏时里衣的初二似有所感地抬头。
一抬头就看见晏时的薄唇轻启,“从初二俸禄里扣。”
说完就和妘娇上了马车。
初二:“……”
凭什么啊?
凭什么那疯婆子吸几口主子的外袍还能领一百两啊!
初二抬头,一脸木然地看天,他初二常常因不够另类奇怪而和他们格格不入。
可恶,他现在吸能不能把一百两还给他?
将士收了剑,初二咬着牙从荷包里掏出两锭银子扔在她们身前,恨得牙痒痒。
“以后没事别吸人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