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早就猜到了内情,在得到证实的那一刻,林长风还是不由得一阵心惊。
“你都知道些什么,原原本本地告诉本官,如果后面对查案有益,本官可以酌情为你减轻刑罚。”
有了这句话,老管家告起状来更起劲了,“十八年前,曾有财因记恨自己的岳父吴大山不借钱给他做生意,一锤子锤死了他。
后来他的妻子吴翠菊无意间得知了此事,想要报官为父伸冤,曾有财怕事情败露,就连她也一块杀了,吴翠菊死时肚子里甚至还怀着他的骨肉!
如今三人的尸体就存放在破庙下的密室里,想必县令大人刚才也看见了。”
“姓王的,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明知事情已经败露,为了活命,曾有财仍厚着脸皮乱编:“我岳父明明是夜里喝醉酒,不小心踢翻火盆烧死的。
至于我媳妇,她明明是思虑过重病死的,这些我曾经的街坊邻居们都可以作证,县令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证,还有一点……”
他冷冷地扫过老管家的脸,咬牙切齿道:“这家伙十年前才到曾家做事,根本没见过我的岳父妻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
“我是偷听来的!”老管家一步都不肯退让,立刻大声反驳道:“前些日子曾有财找到无忧道长商量如何给曾栋梁借运,中间正好提到了他杀妻弑父的事。
当时草民就在门外,听得真真的,绝对不会有错,大人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沈大师,都说沈大师料事如神,这种事她肯定能算出来。”
“姓王的,你住口!”曾有财着急忙慌地接下了话茬:“官府断案讲究的是证据,实打实的人证和物证你懂吗?
像这种口头听说,或者掐出来算出来的怎么能当真?林大人,听闻您最是公正严谨,应该不会听信小人谗言,胡乱判案吧?”
林长风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大方应道:“曾老板放心,本官一定会严查此案,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
最后几个字,他是含着笑说出来的,只是那笑太过诡异,看得曾有财内心一阵发虚。
这些年他对外一直是宠妻爱子的好男人形象,很多男人发达后就会抛弃发妻,另娶年轻貌美的女子,或者是在外寻花觅柳、风流快活。
而他,不仅妻子死后多年未曾再娶,还从未沾过花惹过草,十几年来只守着原配的儿子安安稳稳过日子。
外人都道他对发妻情深意重,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儿郎,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再娶是因为害怕。
怕午夜梦回妻子的冤魂会来找他索命,也怕他日东窗事发,没人替他说话。
但演得太好、装得再像终归不是真的,杀过人的手永远不可能变干净。
曾有财佝偻着腰背,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搜肠刮肚地为自己寻找新的脱罪理由,但不等他想出对策,林长风就出招了。
“沈大师,你不是说曾老板的岳父和妻子就在附近吗,你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把他们叫出来,本官想问他们几个问题。”
曾有财完全没想到自己辛苦演了半天,结果当事人就在面前,一时间慌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翠,翠菊,你在吗?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反正我不好,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想得饭吃不好,觉睡不好。
我好后悔,后悔当年没有好好照顾你,没有看好岳父大人,如果我多用点心,你和爹,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不会死了,我们一家五口就能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了。
呜呜呜,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翠菊、岳父大人,你们受苦了,对不起……”
他边说边捶着胸口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情真意切,倘若做这一切的是个俊俏少年郎,旁观者兴许会忍不住跟着掉两滴泪。
但他偏偏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脸上还糊满了从地道蹭来的泥土,这种形象的人演苦肉计,只想让人说三个字:辣眼睛。
连泪失禁患者吴翠菊都被他鼻涕眼泪泥巴糊满脸的模样恶心到了,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又退:
“yue——额当年是疯了吗,怎么会看上这种又丑又胖的蠢东西,太恶心了,爹,要不你把额眼睛戳瞎吧,反正留着也没啥用,爹?”
吴大山肩膀扛着打铁的大锤,双眼死死盯着曾有财,嘴里反复念着“额要捶死你”,根本没心思搭理她。
偏偏曾有财还自我感觉良好,抹着眼泪继续往下演:“我知道你们心里对我有恨,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深的仇恨也该忘记了。
听我一句劝吧,忘掉过去那点乱七八糟的事,好好去地府投胎,我想栋梁在天有灵,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提到宝贝儿子,他又挤出几滴泪,“你们以为众人口中的沈大师是个好人吗?不,她就是个大骗子、害人精,栋梁就是被他害死的!
如果没有她,栋梁现在一定还活得好好的,他会考中状元,会当上大官,为咱们曾罗两家光耀门楣,可是现在……呜呜,她就是我们的仇人啊!”
正在专心看戏的沈甘棠:“??”
这个死戏精,颠倒黑白真有一套啊!
“老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离你八丈远脸皮都弹我这儿来了,你儿子为什么死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不闲着没事犯贱,请邪道偷我丈夫的气运,我会出手反击?你不做贼心虚,大半夜带着他往密室钻,他会掉坑里被活埋?
挺大个人了,遇到事别光想着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有时候也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自己哪里有毛病。”
曾有财被她怼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抹眼泪装可怜,“呜呜呜,爹,翠菊……你们就听我句劝,安生去吧,别折腾了。”
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模样,沈甘棠忍无可忍,对准那张大饼脸狠狠踹了出去,“安生去吧,呵呵,人家倒是想安生去,可去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