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赵书贤后脑勺，一声痛呼过后，男人身形一晃，轰然倒地。
皎白的月光穿过婆娑树影落到他脸上，将他鼻孔里流出的两行鲜血照得格外刺眼。
姜茶意识到大事不好，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向山下跑去，竟连看赵书贤一眼都不看，还是守夜的僧人闻声赶来，把人背进了寺庙。
庙里的主持刚好会点医术，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后，他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但由于伤的是脑袋，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就不一定了。
沈甘棠全程冷眼旁观，等看够了热闹，把借运符箓和银子用红布包好往功德箱一丢，这才折回去问仍杵在竹林抹眼泪的何娇娇：
“人已经见了，该问的问了，未了的心愿也破碎了，要不我直接送你上路？”
何娇娇泪眼婆娑地恳求道：“临走前能不能再让我见我爹一面，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
“当然可以。”沈甘棠掐了个诀，往她眉心一点，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符箓，折成纸飞机的形状往空中一抛。
习习凉风中，那符箓仿佛有了生命力，晃晃悠悠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跟着它走吧，它会带你见到想见的人，但我只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后，会有鬼差带你离开，到时候你听话些，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谢谢。”何娇娇向她深鞠一躬，随着符箓逐渐消失在融融夜色里。
虎头镇，铁匠铺。
铁匠老何刚喝完酒，半梦半醒间忽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一抬眼，就见窗外多了道影子，仔细一看，竟是他死了半年的女儿！
“啪嗒”一声，酒壶落地，他猛地坐直身体，醉意瞬间消散无弥。
“娇娇，是你吗？你终于肯回来见爹爹了。”
何娇娇原本憋了一肚子话要说，但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短短半年就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老父亲，眼泪如泄了闸的洪水般流个不停。
铁匠老何看见自家闺女哭得这么伤心，也跟着抹眼泪，“娇娇，你是不是知道赵书贤和其他女人相好的事了？
没事的，你放心，只要有爹爹在一天，绝不会让其他女人占了你的位置，乖，别哭了，看见你哭爹心疼。”
何娇娇闻言哭得更凶了，本以为这次见面爹爹会责问她为什么要为了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可是爹爹什么都没问，还是像往常一样，选择无条件站在她身后，支持她、保护她……
沈甘棠说的对，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太蠢了！
“爹，对不起，女儿对不起你！”何娇娇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哭着道歉：“以后您不要再管赵家的事了，女儿不喜欢他了。
如今女儿只求父亲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度过余生，只有您过的好了，女儿在那边才能安心啊。”
铁匠老何用力地点点头，“嗯，爹听你的，不管他们了……乖女儿，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何娇娇哽咽道：“女儿运气很好，遇到了一个心善的大师，她帮女儿在鬼差面前说了好话，女儿下辈子会投个好胎，过得很好很好。”
“我就知道我闺女心善，一定会有好报的。”铁匠老何擦擦眼泪，冲她挤出个灿烂的笑容，“娇娇，你放心走吧，爹会照顾好自己的。”
何娇娇端端正正地向他磕了三个头，“爹爹，再见了，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窗外的人影如雾气般一吹就散了，铁匠老何捂住脸，再次痛哭出声，娇娇儿，他可怜的娇娇儿啊……
十里外的石桥村，沈甘棠刚回到家，忽然感觉丹田一热，想来应该是送何娇娇离开的那份功德到账了。
她吐出口气，心口一松，还好何娇娇是只听话的鬼，要不然今天这顿饭恐怕吃不安生了。
厨房，张盼娣正在给几个小的盛饭，见她进来笑得十分热情，“弟妹，快来尝尝我做的菜咋样，都是按你教的做的，老香了。”
沈甘棠没跟她客气，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腿肉塞到了嘴里。
炖了大半个时辰的鸡肉特别软烂，一咬就散，混着浓郁酱香和花菇香的汤汁也随之在口腔中弥散开来，香得人直犯迷糊。
“好吃，二嫂的厨艺果然厉害，都快赶上饭馆专业的厨子了！”
张盼娣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都是弟妹教的好，放到以前我可做不出这么好吃的菜。”
“说你厉害你就是厉害，有些人就算教一百遍也做不出这种水平你信不？”这句话沈甘棠绝对是出自真心。
因为前世她就是这么教师父的，结果呢？
教一千遍一万遍做出来的还是猪食，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能放弃了教学的打算，把自力更生贯彻到底。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勤快好学，又天赋极高的学生，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张盼娣被她炽热的小眼神一盯，脸更红了，同时脸上笑容也更灿烂了，“弟妹，来，我给你盛饭，你喜欢吃啥，我给你多盛点。”
沈甘棠往灶台前走了两步，掏出挎包里的野生菌，冲她挤了挤眼，“饭等会儿再吃，我教你做一道新菜吧。”
厨房里光线昏暗，张盼娣正要伸头看她包里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刘氏忽然冲过来横在了两人中间。
“棠棠啊，那玩意儿真不能吃，真的，娘不会害你的。”
刘氏语气真挚，表情诚恳，像极了现代社会苦口婆心劝大爷大妈不要给诈骗集团转账的银行职员。
沈甘棠怕她下一步要徒手抢包，只能选择了妥协，“行，我不吃，咱先吃饭，今天的饭可香了。”
刘氏不放心，吃饭时也要坐在她身边，一双眼就没离开过她的挎包。
面对如此严密的监视，沈甘棠暂时压下肚子里的馋虫，眼巴巴熬到深更半夜，家里人都睡着了，才提着菌子到厨房做宵夜。
没开伞的嫩菌子洗净撕开煮汤，开伞的加蒜爆炒……很快，空气里飘满了菌子的鲜香气味。
沈甘棠咽了下口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片，正要往嘴里放，身后忽传来了一阵异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