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福的妻子,柳枝也哭得梨花带雨,“后来他们不是看咱们可怜,不追究了吗?”
“那是我骗你们的,实际上他们不仅没有不追究,反而还想坐地起价多要十两,我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卖掉咱们的孩子补上这个窟窿。”
有路人听不下去打断他的话道:“你可别胡扯了,别人买你那未出世的死孩子干啥?”
“我也不知道他买那个干什么,当时他就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坛子和一包药,让我把坛子放到床底,放够七七四十九天后把那包药给我媳妇吃了……”
说到这,江来福缩了缩脖子,声音低了下来:“我媳妇吃完药就会流产……再然后,我把流出来的孩子装进坛子交给他就行了,别的我没问,他也没说。”
“你不知道是吧?那现在我来告诉你他买你的孩子干什么。”沈甘棠看出他在自欺欺人,冷着脸接下话茬:“他要用你的孩子炼制鬼婴。
可怜那孩子好不容易投胎为人,却未曾睁眼看过世界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死后尸体还要被泡在药水里无法入土为安,魂魄也要受人驱使不得超生。
为了一点小钱,把自己的亲生骨肉置于那种境地,江来福,你可真是个好父亲啊。”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柄钢刀狠狠插在了江来福心口,他双手抱头,倚靠在床边哭得无法自已: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爹对不起你,可是爹也没办法,没有那笔钱,这个家就散了……”
柳枝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泣不成声:“江来福,我问你,第一次是被逼无奈,那后面几个呢?那时候我们又不缺钱,你为什么还要对他们下手?”
“他威胁我,他说我要是不按他说的做,就把那件事告诉你,我害怕,媳妇,我害怕你知道了以后就不要我了。”
江来福哆哆嗦嗦地爬到她腿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的腿,“媳妇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听他的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江婆子看到自家儿子哭成这样,心疼得不行,腆着张老脸对自家儿媳道:
“这件事的确是来福做错了,但归根到底,他这么做是为了谁,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既然是为了这个家,那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正好你肚子里还有一个,以后守着这个过就行了,别揪着那些没用的不放。”
这番不要脸的说辞把看热闹的都气到了。
“刚才在街上你一口一个丧门星骂得多起劲,现在轮到你儿子了,你又说过去了,老太婆,你不当人呐!”
“都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你这婆婆刻薄、丈夫混账,留着还不如拆了呢!孩子听婶子一句话,这家人不行,趁早和离吧!”
被众人簇拥的柳枝一句话都没说,只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两张熟悉的脸,心肝脾胃一抽一抽地疼。
成婚六年,婆婆一直看不上她,奚落和谩骂是常有的事,是丈夫的处处维护才让她坚持到了现在。
可到头来,这一切却成了个笑话,那个最疼她的人竟是她痛苦的根源!
更可笑的是这种时候他们还只想着轻飘飘揭过此事,甚至都没想起来问一问那些被害死的胎儿如今怎么样了。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凉透了!
“江来福,什么都不用说了,从你决定对我们的孩子下手的那一刻起,咱们的夫妻情分就尽了。”
话落,她用力挣脱江来福的怀抱,转过身子哽咽着问沈甘棠:“大师,您能帮我把孩子们找回来吗?
他们活着时,我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现在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只求他们能入土为安,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
说着,她噗通跪下了,滚烫的泪珠砸在地面晕开一片水渍,“大师,求你帮帮我吧!”
沈甘棠弯腰把她扶了起来,“这件事其实不难办,只要找到那个花钱买婴的邪道,要回胎儿的肉身就能送他们去转世投胎了。”
柳枝绝望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快速抹掉脸上的泪痕,激动地问江来福:“那邪道呢?邪道在哪?”
江来福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我不知道他在哪,每次都是他来找的我,别说地址了,就连名字他都没跟我说过。”
柳枝的脸色瞬间灰败了,“那怎么办?难道我的孩子还要继续留在世上受苦受难吗?”
“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沈甘棠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不过可能要费一番功夫,你要是有那份心可以试一试。”
柳枝坠落谷底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说,只要能救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首先在家里搭一个祭台,点上长明灯,灯油里混入你的指尖血,然后每日正午和午夜还需要你围着房子绕一圈,唤他们回家。”
沈甘棠道:“母子连心,他们听到你的呼唤自会循着长明灯回来,魂魄归来时长明灯会无风自灭,到时你关上门窗让人来石桥村找我,后面的事就简单了,不过……”
她话音一转:“你的孩子离家太久,如今不知魂在何处,用这个方法可能需要三五天,也可能需要十天半月,这期间长明灯不能熄灭,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下去。”
柳枝忙不迭地点头,“可以,我可以的!”
“那行,待会儿我列个单子,你尽快把东西买齐,然后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交代完所有事项,沈甘棠回头,一脚踹翻了藏在床底的陶罐,气味刺鼻的腥黑液体顺着罐口流了一地。
江来福的心肝随着晃动的罐身颤了颤,又哼哼唧唧地哭起来:“大师,你也救救我吧,那个人要是知道柳枝偷偷把孩子叫回来了,一定会来找我算账的。”
“来找你算账你就受着,干了亏心事还也想受报应,世上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沈甘棠嫌弃地白了他一眼,随后偏过头对柳枝道:“趁早把这男人踹了吧,这种歹毒又懦弱的废物,丢到粪缸里都嫌占地儿。”
说完这句,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