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柳青青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撸起袖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依不饶：“千言万语，你就是说我做的烟熏鸡鸭不好吃！”
“那怎么可能啊？”
成河旺狗腿的跑到她身后，替她捶肩捏背，讨好道：“不是我吹啊！这方圆百里，哦不，千万里！就不可能有比我家婆娘的手艺还好的人！”
“真的．不开客栈可惜了！”
柳青青压了压欲勾起的嘴角，没好气的甩开他，装作不耐道：“行了！哼！别卖乖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想什么吗？”
“想得到我的原谅，晚了！”
“他娘，我真冤枉啊！”
成河旺无辜的看着她，颇为认真道：“我只是觉得那郑小大夫年纪轻轻就在县里开了医馆，还能随意甩给咱家几棵乔木，定是财力与见识都不凡啊！”
“如此，他什么好东西会没吃过？”
柳青青自然也知道，叹了口气道：“你当我没这么想过吗？”
“只是他欲施恩，也寻了个极好的台阶，还放低自己的身段哄着咱俩，我怎能再不识好歹？”
“只叹他与郑屠户关系匪浅，又爱屋及乌，偏爱咱家三金，咱也跟着沾光了。”
成河旺不忍见她如此低落，宽慰道：“倒也未必啊！”
“毕竟我家青青那一手的腌香鱼，可是卖断货的。咱平头县多穷啊？还不是有一堆人为了吃你做的腌香鱼，眼巴巴的掏银子？再说，那手艺还是岳母从京都学来，亲传于你的！咱可不一定略逊了一些啊！”
柳青青憋着笑，踹了他一脚，嗔怪道：“好话烂话都让你说尽了，你可真行啊！”
“叩叩！”
俩人在矮小的厨房里打骂时，院门敲响。
眼见着郑小大夫带来的两个壮汉想起身，成河旺连忙笑着招呼道：“两位兄弟歇着就好，我来开门。”
院门一开，是堆着满脸笑的成根。
成河旺愣住了，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院子，压低声音惊诧道：“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这让你家婆娘见到了，不得闹翻天吗？”
“放心吧！”
成根笑着直接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直冲厨房，在凳子上坐了下去。
柳青青斜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那哪能啊？”
成根今日的心情看起来特别好，走路虽还是一瘸一拐，但明显脸上的笑多了。
“我啊，是来跟你们报喜的。”
柳青青和成河旺对视一眼，齐声问道：“想要来要回地契？”
成根闻言，老脸顿时一垮，幽怨的看着这夫妇俩，气呼呼道：“这几十年不来往，我在你们心中竟成了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
“再说那地契本就有你们夫妇的一份钱，谈何要啊？”
河旺夫妇俩也料想他不是这种人，不过是随口玩笑。
“那你说说看，遇到什么好事了？”
家都闹得快散了，这人还能笑得出来。
成根翘着腿，嘴角上扬，语气欢快：“我那畜牲小儿子带着他婆娘，滚回牛头县去了。”
“至于我自己那婆娘，自从他们走了后，每日哀叹，无病呻吟，好赖着不动，我彻底自由咯！”
原来如此。
想来也悲哀，他竟还能自我开解。
柳青青摇头，笑着继续忙活，没搭理他。
倒是成河旺，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根啊！不开心就说出来，也别憋着，虽是几十年不曾来往，但咱仨依旧是最好的朋友啊！”
“哎呀你俩就别替我可怜了。”
成根摆摆手，十分洒脱道：“那天来找你们，情绪低落，差点以为要就此萎靡下去。怎料过了两天，我自己也想开了。”
“那畜生不想做人，我也懒得搭理他，反正养我也养了，也不指望他日后能孝敬我，只求他死得远远的，别在我跟前膈应。”
“再说我那婆娘，往日成天的闹，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现在好了，乖孙也被她作没了，她自己那好儿子也跑了，爱叫就让她叫去，我还乐得自在呢！”
成根一番话倒说得真诚，眉宇间也不见有丝毫的不开心。
河旺夫妇俩闻言，替他开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根啊，你现在是清明了。”成河旺叹道：“亏我们还替你担忧许久呢！”
成根笑着摇头，轻声道：“我今日过来真是来道喜的。”
“村里都传遍了，说你们买了村口李大娘家的院子，准备重新翻修，住大院子，恭喜啊！”
成根蓦然间想到那块地，出声劝道：“恰好咱仨买的那块地可以发挥用处，也不至于让我觉得欠你们许多，你们赶紧去把那树伐了，来年好开工啊！”
柳青青转头，询问道：“当真把那地契给我们了？”
“啪！”
成根激动的拍桌子，“你们怎么还纠结这个问题啊？”
“那地契当然是你们的啊！那块地里的树，你们不伐，我明天叫人去伐了，省得你们整天觉得占我便宜！”
“别别别。”成河旺连连摆手道：“先不急，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感激你来着。”
“感激什么？”
成根指着自家的方向，气哄哄道：“砸了人不用赔啊？”
“我家那畜生，我让他赶紧滚，老子最后替他擦一次屁股，赔给你家三金，有问题吗？”
“你们啊，就别跟我纠结那么多了，这地本就是你们应得的。等来年，伐了树，想种什么就自己再去种，与我无关了。”
成河旺连声应道：“行行行！我们也不跟你客气了，那树我们就收了，但你日后要是有麻烦，记得来找我们，能帮一定帮。”
“那我能忘记你们啊？”
成根闻言笑道：“我今日踏入你们这门，就是想着能修补往日的关系，管我家那婆娘乱嚎什么，再闹我扇她！”
“哎哎！”
成河旺阻拦道：“这可不兴打女人啊！畜生才干这事呢！”
柳青青笑出声，调侃道：“他爹，你就放心吧！他也就只能耍嘴皮子了，哪敢真动手打女人？”
三人笑作一团，气氛融洽，成根也不禁感叹道：“时至今日，我终于又敢堂而皇之的找你们攀聊闲话了。”
“阿旺．青青啊．你们两个都是性格顶好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善良能干和聪明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都觉得自己踏入这院子，是污了你们家”
成河旺和柳青青不禁收起笑，对视一眼，慢悠悠道：“你怎知自己就不仁不善了？”
“你当真以为十几年前，每每半夜放一筐鸡蛋在我家院子门口，没人知道吗？”
成根闻言，愣了一下，傻傻的抬眸，忽然，不好意思的笑出声。
柳青青轻咳了两声，故意道：“哎哟～他爹你还别说，要是没那几筐鸡蛋，我生老大和老二之后都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快呢！你说说看，谁那么好心啊？”
“我我我！”
成根没好意思，低着头憨笑，一如往日，傻呵呵道：“那我．不能真看着你们受难吧？这不成狼心狗肺了嘛？”
柳青青笑了一声，也借此留他一起在院中尝尝她做的烟熏鸡鸭。
成根笑道：“这东西啊，我听了好几个月，嘴馋眼馋，终于有机会品尝到了。”
“那你待会可得多吃点！”
成根一口应了下来，接着又感叹道：“阿旺，青青，我那会就知道你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苦尽甘来的！”
“这不，你家腌香鱼的名号都在平头县传遍了！”
成河旺笑着道：“那你一会尝尝看，可得给点意见，毕竟我家受你几筐鸡蛋恩和地契恩呢！”
“啧！怎么又说这茬啊？”
“．”
河旺家一下子解决了几个大麻烦，又迎来了往日的伙伴，开开心心的吃了顿热闹饭。
熏鸡鸭的香味更是飘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闻到了。
村里人感叹，河旺家这是要咸鱼大翻身啊！
只有河旺家的人才知道，他们这一路走得有多不容易。
苦过，累过，大哭大悲过。
二十年磋磨，终换来这一日的欢声笑语。
饭后，成老大接替累困去睡会的成三金，抱着小玖玖在院里散步消食。
小厨房里，白禾禾在弯腰洗着碗筷，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她面露犹豫，接着低声唤道：“大哥，能否过来一下？”
成老大闻言，抱着小玖玖入厨房，轻声询问：“怎么了？”
白禾禾瞟了眼小玖玖，还是低声说出堵在心里的困惑，“大哥，也不知为何，我看着玖玖妹妹总觉得，她有些不一般。”
成老大被她说得一愣，小奶娃也因着她的话，停顿了几秒叫唤声，接着才不紧不慢的咿呀呀。
“我十几年来夜夜入梦魇，睡得不安宁，来这里的第一晚亦是如此。”
“可那晚正当我难受之际，模糊之间，好似看见玖玖妹妹凑了过来。在那之后，我十几年的梦魇就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