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河旺带着三个儿子进了青州城,原本计划得辰时才能到那,没想到这借来的牛车跑得那么快,到青州集市才卯时出一点。
“爹,我们去那吧!”
小萝卜头路上睡了一会,这会精神力正旺,拉着几人往路口的方向去。
“就在这摆!”
四大筐,用冰水浸泡着,近两百条的鱼。
成河旺也是脑袋一时热,想着进城可以卖掉鱼又不惹人注意,还能大赚一笔。
如今当真摆好了,他反而觉得心慌。
近两百条的鱼啊!这得卖到什么时候?
“老四,老二,你们看着摊子,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大的客栈要收鱼。”
此刻天还是蒙蒙亮,集市内的摊子也不多,成河旺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一点点卖,今天是不可能卖完的,还不如去找客栈多收一点。
青州有两个大集市,一个供本地人做生意,另一个则是给外来的人随意摆卖。
只是想进入集市摆卖,需要额外收五十文。
成河旺咬咬牙就给了,反正无论如何也得卖出去鱼。
“爹!”
成五羊猛地握住了他爹的手,朝他指了个方向:“前面有个客栈,可热闹了。”
小家伙刚刚在牛车上就已经观察了一路的摊位和店铺。
大冬天的,街上的店铺都开得晚。
可那家客栈却亮堂着,客栈门外有好几辆很是奢华的马车,就连旁边的马匹上鞍鞯都是金色的。
成河旺的眼睛亮了亮,连忙吩咐:“二锅!你抬上一筐鱼跟我去那客栈门口等着!”
成老二一激灵,连忙起身扛起一筐鱼,“好勒!”
看着还真挺像个卖鱼的。
成河旺:“老四,你看着小五,守着摊子,能卖多少卖多少。”
寒风呼啸而过,冻得人瑟瑟发抖,但十分庆幸的是没有下雪。
青州城一向热闹,即使在大冬天,也有不少人赶早市。
特别是现在年关将至,城里的人家辛苦一整年,也想淘点好东西过年。
天空逐渐亮了起来,行人来往得密了些,成五羊开始使唤成四牛叫卖,连词都帮他想好了。
“卖鱼啦~卖鱼啦~新鲜打捞的鱼~快来看看啊!”
成四牛第一次当街叫卖,说得磕磕巴巴,脸上也泛起一大片红,连到两个耳朵,都是通红的。
“小五.这么叫,有用吗?”
成五羊坐在雪地上,拍拍了袖子,笑得人畜无害:“不是有很多人在看我们吗?”
“四哥再喊得大声点,再大声点!”
来往的人确实有往他们面前的三大筐鱼瞟了好几次,也有几个问价格的,但就是没人停下挑选。
成五羊的眼珠子转了转,小手捧起一条浸泡在冰水里、还鲜活着的鱼,奶声奶气的叫唤道:“卖鱼咯~买三斤送半斤鱼咯~新鲜的大鱼随便挑!”
“小五!”
一旁的成四牛看傻眼了,猛地扯了他一下,低声急切道:“我们没秤杆啊!哪知道多少斤!况且买三斤送半斤会不会亏了啊?”
成五羊小声回应:“四哥你就放心吧!我的手称得准着呢!郑叔给三哥调药渣子的份量都是我估的。”
“我们这么多鱼,不这么卖,很难卖出去的!价格贵个几文就是了,反正也肯定比在县里划算。”
那么小一团缩在雪地上,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话。成四牛顿时语塞,看着他家老五,面色极其复杂。
很快,一个妇人踌躇着站定在他们面前,“买三斤送半斤?”
“新鲜的?刚打捞的?”
她盯着这三筐鱼很久了,里面好几条大鱼特别入她的眼。
不止是她,周围有不少人被成五羊的小奶音和这些“活蹦乱跳”的鱼吸引,慢慢停在摊子前。
“你们这鱼保鲜的吧?”
成五羊当即露出大大的笑容,捧起一条跳动的黄鱼:“姐姐们可以看、摸摸,这看着也不像不新鲜的啊!”
“我哥和我爹连夜打捞的,鲜得很呢!”
几个妇人被一个六岁的小不点喊姐姐,那面色霎时间就红了。
成五羊长得黝黑,个头又小。
但耐不住声音奶,话又讨喜,好几个妇人听了他的话,嘴角忍不住弯起,皆是蹲下来开始挑鱼。
“哎!倒还真挺新鲜的哟!”
“这还有鲫鱼呀?”
成五羊当即捧起那条鲫鱼,挣着大眼睛,煞有其事,奶声奶气道:“姐姐,这鲫鱼可补了!我娘前些日子生了妹妹,连续喝了好几碗鲫鱼汤,那身体倍好!”
“是吧?哥哥!”
被点到的成四牛浑身激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是是啊!”
一个妇人接过成五羊手里的鲫鱼,嘴角弯着,笑得跟朵花似的,“那你说说,这多少斤?”
她可经常混迹集市,什么东西,几斤几两,她心里有数得很。
成五羊摇了摇头,声音脆响:“姐姐手里的鲫鱼五斤半,可肥美了!”
那妇人掂了掂手里还在垂死挣扎的鲫鱼,逐渐在他一声声“姐姐”中迷失自我。
“你这小滑头,还挺准!”
“那我买六斤,能送我一斤?”
成五羊当即往鱼筐底下翻出一条略小一点的鲫鱼:“姐姐掂掂,这可有近两斤呢!”
妇人毫不犹豫的接过:“好!就这两条了!多少钱?”
成五羊掰着手指比了个三,露出牙齿笑:“姐姐这么好看,一斤只收您三十五文!”
一旁的成四牛猛地转过头,张着嘴,有些说不出话。
这么贵,人家肯卖吗?
“那倒也还可以。”
妇人脸上挂着笑,心里喜滋滋的。
这鱼新鲜又大,还足够称,省了她不少心思。
成五羊笑嘻嘻的点头,凑到他哥臂弯,小声道:“四哥,你别这副表情,会暴露的!”
“饭馆的阿喜哥告诉我,城里的鱼一条都要卖二百文!”
更别说是他们这么大的鱼了。
这就是青州城和县里的差别,城里多的是人吃这些,县里可很少有人舍得花钱吃昂贵的肉。
成五羊拍了拍掌,奶声奶气吆喝道:“买三斤鱼送半斤鱼只剩下一个时辰!过时恢复原价!要的快来买哟!”
有了那个妇人毫不犹豫的掏钱买鱼,其他人跟被怂恿了似的,一窝蜂涌了上来。
“我要这条黄鱼!”
“这条黑鱼不错,多少钱?”
“唉你们卖到什么时辰啊?”
“还有鲫鱼吗?刚刚那条鲫鱼给我来一条!”
“.”
集市的路口顿时被堵死,一群人蜂拥而至,狂抢筐里的鱼。
成四牛被吓得一愣愣的,连忙吼道:“慢慢来!大家慢慢来!鱼还有得是!”
另一边客栈门口的成河旺和成二锅就没有俩人那么顺利了。
客栈两边守着几个身着华丽私服,配着刀剑的护卫,嫌弃的一把将他们的鱼筐推倒。
“砰!”
“一边去!这里可不是集市!挡了我们大人的路,你们的小命可赔不了!”
成二锅本就虎,看到自家鱼筐倒地,几条鱼在地上扑腾,恼了:“你们怎么回事啊!”
“不买就不买,不会好好说吗?砸我们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成河旺正趴在雪地里捡着鱼,眉头皱起,心内隐隐不安。
别是这客栈内住的是官府衙门的人,他自己撞上门了吧?
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几个带刀侍卫回头,朝着客栈内走出来的俩人毕恭毕敬的行礼。
“赫大人,陈大人。”
赫?
成河旺惊恐抬头,目光所及处便是一个身着公服的男人,长得倒是俊朗,只是眼神深邃,好似时时都在算计着什么。
这青州城姓“赫”的可没几户人家。
青州知府“赫途”更是以“仁德”之名受尽青州百姓的爱戴。
成河旺心想,他怎么卖个鱼都能撞到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