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陛下，我大明刚刚获得大胜，这统兵大将刚回来，没有奖赏也就算了，反而是要问罪，这会让大军将士该如何想？让天下百姓该如何想？”
“此乃动摇军心、民心之举万万不可啊！”
“再说了，锦衣卫所奏报之事，确有发生，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比如蓝玉大将军是受人蛊惑！”
黄子澄能言善辩，这一次用了民心、军心作为要挟，的确是让朱元璋、朱标父子二人有些担心起来。
李善长在听到黄子澄说出的这番话后，也是心中暗自点头，这黄子澄不愧是自己看重的后起之秀，这嘴上功夫了得。
就是这样。
李善长还是不打算出手，现在他清醒得很，如今欧阳伦迟迟没有出手，显然驸马党的手段不止这些，他必须要盯住欧阳伦。
另外李善长还有一些私心。
这段时间，随着蓝玉得胜而归，淮西党看似再次变得强大，可内部却是有些分裂的风险，不少淮西党官员认为他李善长年龄大了，管不了事情了，都想着让蓝玉彻底接过淮西党的大旗。
让蓝玉上位，李善长并没有什么意见，可这得他李善长同意才行！
若是他李善长不同意，你们就开始这样弄，那就是明着抢，说句不好听的话，淮西党内部有一部分人想要造他李善长的反！
这是李善长绝对不允许的。
甚至李善长隐隐得到一些消息，这想要造他反的淮西官员背后，就有蓝玉的影子。
如今蓝玉做的那些被捅出来，不管是太上皇、皇帝要对付蓝玉，还是欧阳伦驸马党要对付蓝玉，这一次蓝玉很难讨到好，当然了李善长是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蓝玉被斗倒下。
若是蓝玉倒下了，而他又没有任何作为的话，先不说太上皇、皇帝以及欧阳伦驸马党会不会继续对他李善长下手，淮西党内部也会面临着分裂！
如今皇帝朱标已经开口，看朱元璋的面色显然也是颇为生气，他李善长若是这个时候开口给蓝玉求情，必然是引火烧身。
想要救蓝玉也得看准机会才行。
而且越到关键的时候出手，这越是能够体现出他李善长的能力！
反正现在还不是他李善长出手的时候，先让黄子澄试探一下，最好是将欧阳伦都引下场，如此一来局面就有可能扭转！
正如李善长内心分析的那样，黄子澄在开口之后，朱标神色有些不悦。
对于如何处理蓝玉他可以说是表达得很清楚，而且文武百官近半数支持他，结果你黄子澄跳出来各种质疑、各种反对！
这相当于是在抽朱标耳光，即便朱标仁厚，但是面对臣子如此，心里也是颇为生气。
“黄子澄你说处理蓝玉会影响军心和民心？严重了吧？”
“在朕看来，面对违反军规军纪得的事情，若是因为蓝玉是工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若是这事让百姓、将士知道了，才是会动摇军心、民心！”
“你倒是说说，让朕怎么做？”
朱标沉声道。
“这...”
面对朱标的质问，这下黄子澄也有些回不上话来，朱标在他们影响当中一直都是一个好好先生的形象，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刚刚会如此的愤怒。
“陛下英明神武，自然知道如何决断，臣...敬遵陛下命令！”
黄子澄实在是不敢继续和朱标硬刚下去，毕竟再僵持下去，那他怕是彻底的激怒了皇帝朱标，到那个时候，若是蓝玉真没啥事还比较好，要是出了个什么事情，那他必然会遭受连坐责任！
他黄子澄是文官，是李善长的人，刚刚出头为蓝玉说话，已经是尽了责任，再为蓝玉豁出性命，这着实是有些不理智了。
随着黄子澄的退缩，淮西党这边的反扑立马停了下来。
朱标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刚刚还在咄咄逼人的黄子澄，在自己发火一番后，直接老实起来了。
这就是皇帝的权柄吧！
此刻朱标也是明白过来为何自己父皇几乎天天生气了，生气情况下的皇帝，足以让官员恐惧。
朱标悄悄看了朱元璋一眼，后者并没有什么神情，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见此清醒，朱标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的父皇对于他刚刚的行为并没有不满。
“皇帝，这事你继续处理吧！”
“是，父皇！”
朱标点点头，这一次他直接将目光落在了李善长身上。
“韩国公，对于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朕对蓝玉该是奖还是罚呢！？”
朱标现在也很清楚，目前处罚蓝玉最大的阻碍就是淮西党，而淮西党最大的头目则是李善长，要想顺利实施对蓝玉的惩罚，那就必须拿下李善长。
这和打仗，擒贼先擒王是一个道理。
面对朱标的主动询问，李善长内心一紧，不禁感叹朱标这位新皇帝越来越成熟了，他原本还想着让淮西党其他的官员再多拖延一点时间，事缓则圆，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转机！
但是现在看来，他不得不亲自出马。
可惜了...直到现在欧阳伦都没有出手，不知道这个家伙留着什么后手！
当然现在李善长也顾及不到欧阳伦，因为他得先回答朱标的问题。
虽然对于朱标直接询问自己，李善长有些惊讶，但李善长倒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手段。
而当朱标直接对着李善长询问的时候。
太极殿上瞬间安静下来。
刷刷——
无论是中间派、驸马党的官员，还是淮西党一方的官员，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李善长身上。
李善长身为淮西党的老大，此刻他的话无疑是最为重要。
若是李善长同意对蓝玉惩罚，那蓝玉将没有任何机会，这次怕是要栽大跟头，若是李善长死保蓝玉，那将会掀起朝堂更为剧烈的党争！！
只见李善长略微停顿一下，然后走出文官队列，来到朝堂中间，对着大殿之上的太上皇朱元璋、皇帝朱标鞠躬行礼。
“太上皇、陛下！”
“无论蓝玉是否知情，还是说被人蒙蔽，这些事情终究是在征伐大军军中发生，蓝玉身为主帅难辞其咎！！”
“正如吕尚书、郭侍郎等大人所言，有罪当罚，若是不罚，如何能服众！！”
嚯！
当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在听到李善长这一番话后，一个个都面露惊讶之色。
中立派、驸马党的官员都是吃惊，听李善长这话，显然是要抛弃蓝玉，不打算硬保蓝玉了，蓝玉可是淮西党最核心人物之一，就这样放弃了么？！
这李善长好狠的心啊！
淮西党的官员则是意外。
他们原本都以为身为老大的李善长肯定为蓝玉说话，毕竟蓝玉真的若是倒下了，肯定还会受到一大堆人的牵连！
文官还好点，有几个武将闻言，差点直接站出来质问了。
对于李善长的回答，就连提出问题的朱标都颇为意外起来。
“韩国公，依你的意思，是希望朕狠狠的惩治蓝玉，为大明军规军纪立威？！”
朱标开口问道。
“非也！”
李善长当即摇头。
“陛下，蓝玉虽然有过，但亦有功，甚至是功大于过！”
“如今在军中，蓝玉威严颇高，在民间，百姓也很推崇蓝玉，蓝玉更是难得的将才，同辈当中难有人与之想比，若只论过不论功，将其彻底毁掉，固然是严明军纪了，可我大明却是少了一位年富力强、能征善战的大将军！”
“若是北元人知道了，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此话一出。
太极殿再一次安静下来。
文武官员们的脸上都露出凝重之色，李善长所言的确很有道理。
放眼整个大明，如今正是处于将星逐渐凋零、青黄不接的时代，最能打的将领诸如徐达、汤和等，年龄都六十往上，大部分跟着朱元璋打江山的那些能征善战的将军少说也有五十了。
而蓝玉的军事才能媲美这些老将军，并且还不到四十，是大明朝将领的希望！
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要是把蓝玉就这样废掉，那日后谁来抗大明军队的大旗？要知道北元都还没有彻底解决呢！
即便是朱元璋、朱标父子二人此刻也是皱起眉头，神色颇为犹豫起来。
“韩国公，这罚又不行，奖也不行，朕到底该如何？”
朱标再次开口问道。
“陛下，臣以为既然赏罚皆不可，那便不罚也不奖！”
“这个办法想必陛下早已思考好了！”
“刚刚倒是臣等不明白陛下和太上皇深意，鲁莽了！”
说罢，李善长再次对着朱元璋、朱标躬身行礼。
而在李善长说出这句话之后，淮西党的一众官员那也是反应过来，立马跟着李善长一起对着朱元璋、朱标行礼。
“太上皇、陛下英明，是臣等鲁莽了！”
额....
可不是嘛。
刚刚在念赏赐的时候，朱元璋故意没有提到蓝玉，显然对于蓝玉这事就打算冷处理，倒是他们自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朱标这才将锦衣卫的折子拿出来的。
呵呵...
见状，朱元璋直接在心里冷笑一声。
若是刚刚淮西党的官员们不开口质疑，对于蓝玉还真就是不奖不罚，冷处理！
可现在局面都这样了，你们知道糊弄不过去了，要不到奖励，你再来跟咱说不奖不罚，你觉得可能么！
那日后有官员犯了事，只需要立功，就能想着掩盖过去，实在不行那就不奖不罚，那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父皇？”
朱标转头看向朱元璋，这事还得朱元璋拿主意。
朱元璋则是缓缓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欧阳伦，你小子看戏这么久了，也该到你出力的时候了。
“欧阳伦！”
“臣婿在。”
这一次，欧阳伦倒是没有睡觉，不过他完全没有听朝堂这些个争吵，他在思考其他事情，听到朱元璋在叫自己，这才开口回应。
“欧阳伦，刚刚李善长建议说对于蓝玉不奖励也不处罚，此事你觉得如何？”
“那怎么能行！绝对不行！”
欧阳伦直接否决，神色还很激动的那种。
“哦！”
闻言，朱元璋微微一笑，暗道欧阳伦这小子今天很上道嘛，继续问道：“既然你说不行，那你说说你的意见吧！”
当看到欧阳伦大声否决掉自己的建议，李善长脸色都阴沉得可以出水一样。
果然！
这欧阳伦今日就是要和老夫作对到底！
大意了啊！
原本李善长认为，他已经读懂了朱元璋、朱标的心思，对于蓝玉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奖励也不处罚，这个结果一开始他们淮西党这边当然不能接受，但是闹成这个样子，皇帝、太上皇手里还有确凿证据，不奖励不惩罚他们也能够接受了。
只要得到太上皇朱元璋、皇帝朱标的认可，这事应该就能够得到解决！
但万万没有了想到朱元璋又问了欧阳伦，而欧阳伦给出的答案是他最不想听到的。
“陛下，欧阳驸马与蓝玉有私人恩怨，他所言必定不利于蓝玉啊！”
李善长也顾及不了那么多，连忙开口，想要制止欧阳伦发言。
欧阳伦的那张嘴，他可是见识过多次，如果说他和黄子澄是能言善辩之辈，那欧阳伦的嘴绝对是能将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程度。
原本现在的局面就对淮西党不利，再让欧阳伦说上一番，怕是要出大事。
闻言，朱元璋瞪了李善长一眼，“韩国公，你与蓝玉私交过甚，咱不也让你说话了么？按照你的意思，凡是不利于蓝玉的就不能开口，有利于蓝玉就能说出来！”
“那咱干脆把这朝堂交给你来主持了。”
“额...”李善长连忙摇头，“老臣不敢，是老臣失言了。”
“既然知错，那还不退下！难道要等咱让人将你逐出这太极殿么？”朱元璋沉声道。
“是。”
纵然李善长心里多有郁闷，但此刻他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退回队列当中。
“欧阳伦，不要被其他人影响，你只管将你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朱元璋朗声道。
嘿嘿！
老朱你这心思可真是太明显了。
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说了哈！今天咱好好配合你一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