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
众人朝周围的山林望去。
只见，丛林之中原本碧绿茂盛的草木，竟然急速枯黄，继而一片接一片脱离枝木，纷纷洒洒飘落。
原本争妍斗丽的无数烂漫山花，也迅速枯萎下去，齐齐凋零坠下。
入眼所见，全是一片万物凋零的萧条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
州城各大家族以及一众江湖人士皆是震惊不已，望着周围山林突生的异变，顿时变得惊惶无措起来。
而此时，站立崖壁之顶的李牧黑和阮纾菁，脸上的惊骇之色，不比下方的众人少多少。
因为，他们站在高处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方圆数十里的浩瀚苍翠山林，几乎只在一瞬间，便是丛林尽染，整个大地枯黄一片。
“一瞬入秋，这是……剑意！”
元家区域，一身黑衫的年轻人猛地站起，喃喃开口。
他呆愣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另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则是激动地闭上眼睛，道：
“快仔细感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乃‘秋分’剑意，上一次有人领悟此种剑意，尚在三百年前！”
说罢，女子便不再说话，浑身缭绕着丝丝无形剑气，静静去感悟天地之间，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剑意残留。
元家众人闻言，皆是一脸惊色，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去打扰两人。
众多江湖人士之中，也有眼光毒辣、修习剑道之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剑气已横秋，剑气已横秋！一缕剑意，满山皆秋！”
“竟然能领悟如此奇瑰惊人的剑意，此人的剑道天赋简直恐怖如斯！”
……
然而，也有人望着恍若秋日降临，脚下不一会便堆积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连连摇头质疑。
“不对，不对，据我所知，在剑道一途领悟剑意，无一不是上三品高人才能踏足的领域，那人怎么会掌握如此剑意？”
闻言，有人叹了口气，道：
“正常情况确实如此，但是总有一些惊才绝艳，剑道天赋绝顶的天才例外，传说，很久以前御剑神宗的创宗祖师，便是在未入三品之前，领悟了足足三种剑意。”
“还有，当今大乾那位‘剑豪’便是在二十五岁那年，领悟‘疾风’剑意，‘御剑于心，死亡如风’更是江湖中人对其恐怖剑意的最好诠释。”
……
不多久，当得知大地山林突然的剧变，是源自于宁山师兄的剑意之后，众人顿时惊叹议论不止，每一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折服。
陈安以及陈家的一众年轻人，也是望着山林中无数凋零的落叶，感到极为不可思议。
“宁兄弟，刚才是我见识浅薄了，你师兄当属天骄般的人物，那李牧黑定是不如也！”
陈安眼神有些异样地看着宁山，由衷称赞道。
同时，心中对宁山背后的师门，也是愈加忌惮，甚至生出一丝畏惧之意。
不仅掌握极其神异的请神之法，门下的弟子更是如此天赋绝顶人物，即使江湖之上的那些顶级宗门，也不外如是也！
“陈兄谬赞了，我那师兄性格比较张扬，还是有不少的缺点，如果以后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宁山拱了拱手，意味深长道。
陈安有些不以为意，连连摆手，道：
“宁兄弟哪里的话！”
这时，宁山看向歇落自己肩膀上的麻雀，只见对方拉着张鸟脸，意外地变得十分沉默，不由地有些疑惑，当即笑问道：
“九号，怎么回事？眼下这场面，也没听你点评两句。”
麻雀抬头，莫名瞪了宁山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还好意思笑？你那师兄这么厉害，注定成为你的绊脚石，有他在，你能夺取掌门之位？能让我成为太上长老？”
宁山嘴角一抽，有些不想理她，正要转过头去。
但肩膀上的麻雀，似乎又是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忽然凑到他耳边，道：
“不过，既然打不过，我们还可以加入，只要跟你那师兄搞好关系，争取到更多话语权，倒也是另一条康庄大道。”
闻言，宁山摇了摇头，没理她，而是朝崖壁上方望去。
此时，李牧黑的脸色十分难看。
因为第二句诗的剑意一出，他便清楚知道，自己除非动用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否则必然不是宁山那位师兄的对手。
然而，对方作为隐世宗门如此优秀的弟子，身上又岂能没有其它手段？
所以，很明显，此次的切磋比斗，他输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品尝失败的滋味。
说实话，他此时内心极为复杂，既有失落也有无奈颓然。
不过，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看向一旁的阮纾菁道：
“阮姑娘，我们离开吧。”
闻言，阮纾菁思索片刻，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半空仅剩的那一抹微光之上。
她轻轻撩起耳边的碎发，秀美脸庞上的神色异常平静，道：
“对方掌握如此剑意，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向来并非怯战而退之人，倒是也希望与对方交手一试。”
说罢，阮纾菁手下掐诀，无数青色或是赤色的丝线自指尖缕缕飘散。
赤色丝线中蕴含灼烈的焚烧火气，青色丝线中潜藏冰冻寒意。
霎时间，空气中的温度骤升骤降，无数丝线缠绕交织，化作两团冲天而起的极炎极寒的气旋，骤然席卷半空的那缕微光。
下方的宁山见状，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那微光被两道恐怖强大的气旋一卷而过，但是却未爆发出任何与之对抗的剑意，反而顷刻间便泯灭在两道气旋之中。
崖壁周遭的州城家族众人以及许多江湖人士，乍然见到这一幕，一下子安静下来。
自从见识过一剑入秋之后，他们自然不会认为仅剩下的这缕微光仅仅只是摆设而已。
然而，此时阮纾菁的出手，却是毫无动静波澜，不免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人群中忽然生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尖叫声。
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其中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颤抖着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发，满脸惊恐之色：
“我的天，我这乌黑油亮的一头长发，怎的变成这般枯干发黄的模样？”
众人见状，眉头一皱，刚想说这人小题大做，然而余光一瞥，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头发也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枯黄。
一时间，崖壁四处接连响起众人的惊呼声。
“怎么搞得？我的头发怎么黄了？”
“这……我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
……
还不止如此，有人发现自己的头发不仅瞬间枯黄，而且稍稍一碰，或是山风一吹，头上的头发便整个无根掉落。
只不过片刻间，崖壁周围的众人便几乎光秃秃一片，全部都顶着又白又亮的大光头。
一些年轻女子或是爱惜形象的男子，顿时发出一阵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原本是受人追捧的少侠小姐，一下子变成了没毛的光头，犹如天上地下的迥异落差，这让他们一时如何能受得了！
“啊啊啊！”
不少各大家族的少女小姐，惊声尖叫着，捂着自己的脑袋，慌忙骑马或是躲进马车中，着急忙慌地往州城中逃也似的奔去。
显然是不愿自己光头的样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而一些家族的高手或是长辈，也是没有能幸免于难。
他们抓着一把把枯黄的白发，有人浑浊的眼神直直发愣，有人脸色胀红，有人气得干脆一巴掌将身边的椅子或是茶几，直接拍成筛粉。
山中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都是瞬间枯黄掉发，脑袋光秃秃的，毫发皆无！
唯有部分观战的江湖僧侣，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有老僧笑呵呵道：
“老衲近日头发见长，有月余未曾理发，正好省下一笔剃发的银钱。”
闻言，旁边的小沙弥却是指着老僧，惊声道：
“师父，您积蓄数十年的长须掉了！”
“什么？”
老僧瞬间不淡定了，往下巴摸去，却不知何时，早已光溜溜一片。
他低头看去，地上一绺枯黄长须，甚至还有两道长眉，也静静地躺在地上。
老僧忍不住大吼出声：
“老衲的眉毛和胡子！”
这时，众人才发现，不只是头发，连带着眉毛胡须也全部掉个精光，可以想象，自己如今的形象是何等滑稽！
陈家所在的区域。
陈安捧着自己的头发，脸色极为难看，转头望向真正“毫发”无损的宁山。
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宁山刚才说的那句话，原来那不是谦虚，而是真的在向他提前表示歉意。
“宁老弟，你那师兄属实……”
陈安无奈开口，但说到一半，还是忍了下来，祸从口出，他有些害怕被宁山的师兄报复。
宁山望着没有眉毛和头发的陈安，忍住笑意，拱拱手道：
“我那师兄性格便是如此，陈兄见谅，下次再会！”
说罢，宁山当即告辞，骑上自己的红玉角马快速离去。
所有人之中就他头发完好，说实话，他可不愿意被人群起而攻之。
宁山肩膀上的麻雀，不停地扒拉自己的羽毛，确认自己没有惨遭毒手之后，松了口气，旋即高兴地道：
“哈哈，你那师兄还算讲究，没有把我的毛给弄没了。”
说着，麻雀忽然目光一动，颇为激动地问道：
“这是不是说明，你那师兄知道我的存在，有意向将我纳入你的师门？”
闻言，宁山瞥了对方一眼，道：
“那是你待在我身上，沾了我的光，你要是待在别的地方，现在你就是一直没毛鸟了。”
一听这话，麻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羽毛，宁山见状，笑道：
“所以，以后好好跟着我，帮我斩妖除魔吧。”
“知道了，知道了！”
麻雀嘟囔两声，给狐假虎威的宁山翻了个白眼。
接着，她抬眼朝后方的崖壁上望去，只见同样没有头发、眉毛和胡须的李牧黑愣愣站在原地发呆，而阮纾菁早已不见踪影。
麻雀一下子又高兴地大笑起来：
“哈哈，这家伙长得可太好笑了！”
旋即，她又像是想到什么，歪着头自顾自道：
“那阮姑娘应该也掉了头发和眉毛？难怪李牧黑这样一幅表情，估计见到对方当时的样子有些无法接受，啧啧，也不知道那家伙以后还当不当舔狗了？”
说到这，麻雀啄了宁山一下，道：
“那阮姑娘也不是坏人，你师兄将人家女孩子的头发都弄没了，属实有些过分。”
闻言，宁山一脸面无表情，道：
“切磋比斗，可是生死难料，以我那师兄的性格，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那秋分剑意，是宁山之前从铸剑山庄获得的顶级剑诀“问秋剑经”中，所领悟出来的一种剑意。
之前，在跟李牧黑两人确定切磋地点的当天晚上，他便悄悄潜入此处。
将剑气和剑意融入两句诗之中，只要他意念调动，便能引动剑气和剑意，用以对敌。
原本宁山其实并没有对围观众人施展秋分剑意的打算，但当他和陈安几人到来。
见州城各大家族煞有介事地准备场地吃食，和周围一众江湖人士一般，悠然惬意地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准备在崖壁前围观切磋比斗。
宁山忽然感觉有一种被看猴把戏的既视感，当时，他便有些不太爽，于是决定也看一下其他的人的猴把戏，这样才比较公平。
所以，后来就有了他留下那缕微光剑意，让众人掉毛发的一幕。
“略施薄惩而已，我应该不算是睚眦必报之人吧？”
宁山心中想着，摸了摸下巴，没过多久，他便策马入城回了斩妖司。
不过半日时间，城外的切磋比斗之事，便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传了出去。
尤其是宁山那“一剑入秋”神乎其神的剑意，让方圆数十里满山枯黄落叶的震撼场面，在各大势力之中到处流传。
而一众围观江湖人士以及州城各家族之人，因此导致毛发掉光的趣事，也为众人津津乐道。
整个州城之中，一时之间多了不少光头，而且，城中马匹的鬃毛和尾毛突然成了抢手货，篦头铺中更是人满为患。
只不过，众人不是为了剃须理发，而是想要给自己沾点眉毛，配上些假须假发。
毕竟，在外行走江湖，形象十分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