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又朝远处看去,海神号还安静地停留在海面上。
“海神号上的人,是不是都上岸了?”
“怎么会?沈公子定是要留下人巡守和日常养护的,那么金贵的大船,是公子多年的心血,光是那些红衣大炮,都要每日有专人擦拭。”
“姐姐可知,海神号下次起锚,要等多久?”
“没几日了,这东海上的太平,还要公子去守护呢。”黑寡妇叉着腰,凭海临风,言语之间,对沈玉玦甚是敬服。
“如此,我大概是不能一同去了呢。”
她站到她身边,试着伸手,逗那大蜘蛛。
蜘蛛凶恶冲她乍开生了黑毛的大嘴。
嘴边两只獠牙样的东西,一开一合。
阮清收回手,“姐姐是如何驯服它的?”
“呵,这种毒虫,脑子笨得很,你只需要顺应它的习性便好,根本驯服不得。”黑寡妇看起来,心情倒是还不错。
“姐姐能否将它借我带回去玩玩?玩一会儿就归还。”阮清的眼睛,盯着大蜘蛛,始终没有挪开。
“不行。”黑寡妇一口回绝。
阮清叹气,“唉,今天见了沈夫人了,她说,明珠姑娘是个傻的,不宜有孕,让我替她给沈公子生个孩子。”
黑寡妇原本爽朗的心情,顿时没了。
她扭脸,看看阮清。
阮清嘴上虽然抱怨,却眉宇之间俨然流露出一种炫耀的神色。
黑寡妇忽然改变了主意。
“好啊,你既然都开口了,就拿去玩吧,被咬死了,可别怪我。”
“多谢姐姐!”
她递过肩膀。
黑寡妇伸手,将银盘蛛放在她肩上。
阮清也不多看,余光里盯着蜘蛛,快步走了回去。
娘说过,遇到毒虫,不要慌,不要乱动,更不能尖叫着乱跑。
你怕,它比你更怕。
它若怕了,就会咬人。
阮清回去客房,小心关了门。
先看了一眼床下,完全看不出来藏了个尸体。
之后,不动声色,拿了布巾,将手层层包好,之后对着镜子,看准站在肩膀上拳头大的蜘蛛,眸子一厉,眼疾手快,飞快将它抓住。
这东西个头大,力气也不小,发起疯来,居然还会发出可怕的尖叫声。
那八条乱蹬的腿,在布下面挣扎得,让人心底发毛。
阮清飞快用几层布巾将它死死摁住,露出毒牙,用茶盏抵住。
蜘蛛疯狂撕咬茶盏。
很快,就见茶盏底下,攒了浅浅一汪淡黄色的毒液。
银盘蛛的毒,见血封喉。
阮清盯着那茶盏,温柔笑了笑,拍了拍布巾底下的大蜘蛛。
是你们先对我不仁的,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一手摁着蜘蛛,另一手将茶盏晃了晃,让里面的每一处都沾满毒液,再飞快用帕子包好,藏在袖中。
之后,尖叫着冲出去,将蜘蛛扔还给黑寡妇,“你这玩意儿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再也不玩了。”
说着,哭着跑了。
黑寡妇的蜘蛛已经被揉搓得炸了窝,又断了两条腿,哪里还管谁是主人,掉到黑寡妇身上,便是一顿乱咬。
“小……毒……妇……”
黑寡妇没防备,被自已养的虫子咬了,顿时脸色发黑,七窍流血,来不及拿解药,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已经跑开的阮清又拐了回来,远远隔着花砖墙,从砖缝儿里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了,你若对我没有杀心,我也不会如此。人人不过都是自保罢了。”
说完,扭头就走。
身后有人喊:“快去叫人,黑寡妇让她的毒蜘蛛给咬死了。”
阮清跑回自已院子之前,经过厨房,趁着进出的人多,都在忙着准备晚饭,就大模大样走了进去。
岛上人多,又驻扎了船上的许多私兵,这边的厨房看着十分规矩精致,应该是专供后宅的。
管事的婆子见她眼生,“姑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夫人命我来问,今晚都准备了些什么?”阮清淡定道。
婆子疑惑,“我怎么没见过你?”
但又见她身上穿的衣裙,不像是个下人。
“你只管做你的事,如何还管起了夫人?”阮清端出在侯府中的气度,四下巡视,整个厨房倒是没人敢多问一嘴。
都寻思着,以为是岛上新来了的什么贵人。
阮清来到水缸边儿上,“这是今日饮食用的水?”
婆子:“正是。”
阮清从袖中掏出帕子,打开,捏着茶盏,进去舀了一点儿,之后倒了回去,“很清澈,不错。”
婆子得意,“这水日日换新,不敢半点马虎。”
“嗯,都做好自已的本份,夫人不会亏待你们。”
阮清在厨房转了一圈儿,走了,临行,还不忘帮他们把院门关好。
她回了自已那小院,两个丫头见孙婆婆没回来,“姑娘,孙婆婆呢?”
阮清:“她说今晚有船出去采买,就直接去码头了,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两个丫头顿时生气,“她胡说,岛上的船期都是定好日子的,哪里有半夜出海的?”
阮清天真道:“哎呀,可是她拿了我足足一百两银票呢,还说买完东西剩下的钱会还我。”
两个丫头更生气了,那死婆子定是骗了钱找了什么地方躲起来,等着找机会离开岛上,逍遥快活去了。
两人没心思干活儿,嘀嘀咕咕,一直商量着如何去找夫人告状。
阮清悠闲在她的小院儿里溜达,寻到一个火折子,悄悄藏了起来,之后不动声色坐在桌边,掐算着时辰。
前面黑寡妇死掉的消息,应该很快传到沈玉玦的耳中。
但是若要怀疑到她身上,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有些焦急,好不容易等到天差不多黑了,晚饭时间到,便拿出袖中茶盏,倒了茶水,又倒回壶中,之后,重新倒了两杯,招呼她们俩过来:
“行了,你们俩忙了大半天了,过来喝点水消消气,多大点儿的事儿。”
她从袖中,掏出一卷银票,抽出两张,拍在桌子上,“钱,我有的是,再分你们两张便是。”
两个丫头顿时眼睛都圆了。
阮清不急,手指摁着银票,“来,先喝茶。”
两个没长脑子的,立刻各自将茶水干了。
之后,还没等仔细看一眼那银票,就咕咚,双双倒地。
阮清漠然看了一眼两个迅速七窍流血的尸体,将桌上的银票拿起来,重新收好。
这次,连收尸都懒得了。
她脱了落英裙,换了丫鬟的衣裳,正准备离开,就听院外松烟喊道:“阮姑娘在吗?我家公子有事召唤你过去。”
应该是黑寡妇的事要问到她头上了。
但听松烟的语气,许是不严重,只是找个由子叫她过去罢了。
阮清站在屋里没动。
已经没时间跟沈玉玦再扯下去了。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从桌上带毒的茶盏边缘,仔细抹了几下,走了出去。
她一手开门,一手背在身后。
一不做,二不休。
谁来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