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落地窗前,从外面斜斜照进一束金灿灿的光线,惊起一地的暖意。
沙发上,褚妮仰躺着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
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姒笙正垂头,翻看着什么东西,她翻过的书籍封面皮上,是让人看不懂的诡异字符。
旁边的茶几上,一盘点心慢悠悠的飘了过来,稳稳的放在桌角面上后,便又没了声响。
偏头瞥了一眼,褚妮艰难的翻过身子,小心翼翼的避开自己还缠着绷带的那只手,伸里头的一只手国旗,在盘里捞了一块点心。
扔嘴里咬了一口,她嚼了嚼:“出来吧。”
空气中气流涌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道人影如水波一般涌现出来。
“送吃的就送吃的呗,干嘛装神弄鬼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大白天还喜欢吓人?”
褚妮指腹抹了抹嘴角掉落的碎屑。
两手交握放在膝上,小白轻垂着脑袋,抬眼悄咪咪瞟了她一眼,唇瓣泯了泯,低低开口:
“抱歉。”
将手中的最后一口糕点塞进嘴里,褚妮本想拍拍手,可她瞟过自己还搭在身上吊着的手,无奈吐了口气。
干脆拿手在身上揩了揩。
“你道什么歉?”褚妮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单靠一只手有些艰难,她偏头叫旁边的少年:“哎快扶我一把,起不来了!”
闻言小白赶紧起身,握在她的肩上轻轻将她带起来,动作间还怕触到她身上的伤处。
坐了起来,褚妮又在盘里薅了一块糕,扔嘴里咬的同时还不忘使唤身边的人:“去,给我接杯水来。
哦了一声,小白转身就去给她倒了杯水送到手边。
看着女孩儿仰脸喝水,少奶轻吐了口气,垂眼的时候,底下染着一缕愧意:“抱歉,是因为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得这一身伤。”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褚妮当时之所以那么害怕去找杨女士,是因为她是去领揍的。
再次看见这人的时候,她的脑袋上缠了绷带,胳膊也吊了起来,一看下手的人力道就狠。
喝了大半杯水,褚妮放下杯子,偏仰头看他,啧了一声:“现在终于知道我把你领家里来代价有多大,你冲我发脾气浪费我灵药的举动有多蠢了吧?”
小白沉默,抿着唇垂头看着她没说话。
但很显然,是相信了她话里的真实性。
她咽下嘴里嚼碎的食物,翘起二郎腿往里一缩,靠在了沙发壁上看着站在沙发侧的少年。
“你在我这里瞎转悠什么,献殷勤,得去杨女士那儿,说不定你哄得她一个高兴,就给你留下来了呢?”
少年喉间滚动,唇间吐着字,说:“不敢。”
正嚼着东西的褚妮一个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疼得她嗷嗷直叫,手捧着下巴偏头看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白神情认真得又说了一遍:“我说,不敢。”
这下褚妮也顾不得嘴里舌头还疼着,当即就咧嘴笑了:
“不敢?小白,你这认知倒也很清晰啊,知道自己打不过,哎,你怎么不拿出你前几天对我那副嘴脸呢?”
还是说这人对她才是那副嘴脸?
“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白低头看着她,脸上表情很平静,也很认真:“而且,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照顾。”
他身上的伤,后来姒笙出手给他疗了疗,回了点血。
加上后来又服了一副灵药,虽不能说满体复活,但今天起来精神比起昨日,要好上许多。
至少,比起肢体动作艰难的褚妮,他可以活蹦乱跳。
褚妮脸上表情当即就僵了僵,然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怪谁?怪谁?”
小白嘴巴蠕动,却什么都没说。
褚妮冷哼了一声,她看着自己吊着的手,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今天老褚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去让他吹吹枕边风应该没问题的。”
另一头的姒笙合上了手里厚重的书,光脚落在地板铺着的绒毯上,缓缓起身,垂眼看着她。
语息淡淡,建议道:“和老褚说的时候,记得把他的身份解决了。”
她弯身放下书,从兜里掏出烟盒来抽了一根,将烟叼在嘴里,垂头伸手又去摸打火机。
眼尾勾着漠,格外好看。
随着她说话的时候,烟头在半空摇曳着:“毕竟在大陆上,黑户,寸步难行。”
褚妮点了点下巴:“你不说我倒是都没想起这一点,还真要先跟老褚说说。”
小白看着她,听见她嘴里的老褚,心知这又是家里的另一名成员。
不得不说,他在这里呆的这几日,没了一开始把他当做金丝雀囚犯一样的关押感,倒是住得舒适。
家里的许多布置,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搭配过的。
小白垂眸。
他是不喜欢被禁锢自由的感觉的,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对褚妮有那么重的敌意。
可相处下来,他也确定,在这里,他是安全的,至少,比起出了这栋房子,要安全得多。
况且……
偏头看着坐在沙发上被绷带缠绕了个全的明艳少女,他的眼底幽深一片。
他的确有着,留在这里的理由。
褚妮的想法是很乐观的,但架不住现实太残酷。
在褚父那里的第一回合,她就吃了个闭门羹。
还没回来的时候,褚父就知道了家里的两个小妮子往屋里领了个鬼族少年,回来还没来得及教育自家妮子,就先收到了褚妮的结盟申请。
他当即脸色就是一冷:“不行!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这件事我的态度和你妈一样,不可能!”
褚妮五官都皱在了一块:“怎么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这样?好歹也告诉告诉我原因嘛!就这么拒绝了?”
褚父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她,语重心长道:“妮子啊,你这次就别闹了,听妈妈的,把人送走吧,我们做事有我们的道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是为什么的。”
眼珠子转了转,褚妮绕到褚父的身后去,没受伤的那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轻柔又笨拙的为他捏着肩,讨好道:
“老褚啊,你就帮我一次嘛我跟你说,我小弟这人虽然手上沾的有血,但不是什么脏血,人也是公认的老实,他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最多最多就一年,真的,顶死天一年!您相信我,妮子从来不说假话!”
“其实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褚父吐了口气,有些无奈:“你这妮子不是不知道杨女士的性格,一天都是烧高香你还想一年?做梦呢?”
“哎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褚妮朝着一旁站着的使了使眼色,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去了桌边。
随着水波纹的显现,穿着纯白T恤的少年便出现在桌前。
泡了壶花茶端过来,给褚父倒好,放到面前。
“叔叔请喝茶。”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是认真又乖巧、的,让人觉得你在尊敬他的。
轻声说完,便又退后一步,隐匿在空气中去。
褚父盯着那热气腾腾的茶,没动,只是拍了拍褚妮在他肩上的手:
“你这样也是没用的,我们家一向的原则,本就是不与鬼族来往,你这是在打破原则。”
绕过来笨拙的端起倒好的茶,褚父见状怕她烫到自己赶紧伸手把茶杯给接过来,褚妮扬着唇笑:
“老褚,我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就悄悄地,不经意的,帮我试试杨女士的口风,也许她就愿意多留小白几天呢?”
一开始的褚父态度是很坚定的,却也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
褚父啄了一口花茶,把杯子放回去,看着自家女儿献媚讨好的脸蛋子,又抬眼瞟了一眼旁边的空气,最终叹了口气。
“也行,我帮你试试看吧。”
褚妮眉开眼笑,单手捧着褚父的脸吧唧就是一下:“我们老褚最好了!”
褚父比起杨女士,性格要更好说话些。
所以比起杨女士,褚妮其实和褚父要更亲一些。
毕竟,褚父是家里面,唱白脸的那一位。
褚父抬手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慈爱又显着几分无奈:“你呀你,就喜欢找些事情做,还嫌自己挨得揍不够多?”
褚妮撇撇嘴:“杨女士这一生也没别的乐趣了,就随她去吧!”
她想到什么,动作稍作扭曲的合了合手,眼巴巴的看着褚父,看得褚父脊背莫名就是一抖。
当即一脸防备的看着她:“先说好啊,多的我可就不行了啊,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啊!”
拉住他挡在身前的手,褚妮微微一笑:“放心,不是让您找杨女士说什么,我是想让您给小白办个户口的,他才从冥域出来,现在应该还是个黑户,咱总不能留个黑户在身边吧?”
褚父这才放下心来,吐了口气道:“我说什么呢,这个事情好办。”
就这样,鬼族少年小白,在大陆,正式有了自己的身份。
因为他本人似乎也不想说自己的名字,所以褚妮做了主,让他随了自家的姓。
姓褚,名一白,褚一白。
小白看着这个名字,大概知道,自己在这大陆上,是与这白字脱不开边了。
褚妮回学校上课的时候,邵戈盯着她吊着的胳膊,和额头肿起的大包,还有她一只石膏缠得贼厚的脚,打量了好一阵。
趴在她的桌前,镜片之下的眼里,满是好奇:
“妮姐,你这又是去哪里干架回来?这对方够可以的啊,能让您负伤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