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伽转回身抠手指，“这样吧，留一个缓冲的时间，等高考结束，我们再想这个问题。”
距离高考就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前，自已和季弥还没有任何交集。一年之后，或许又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呢？
这些都说不准的，交给时间吧。
这话在季弥听来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原本陈伽已经拒绝自已的心意了，现在留个时间缓冲，不就代表自已还有机会？
“好！高考结束，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季弥答应得很痛快，一改刚刚的抑郁神色，眉眼舒展，对着陈伽莞尔。
陈伽不自然地转头，看向远处的黑暗，耳朵渐渐爬上红晕。
这小子，平时就挺好看的了，笑起来更加！
身上的黑印完全消失已经是一周之后了，陈伽背着书包上楼，迎面遇上下楼倒垃圾的王姨。
“哎呦！伽伽，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吧？你上哪儿去啦？”王姨见到陈伽，面上挂喜。
算起来应该有两周没见过陈伽了，王姨见面忍不住唠上几句。
陈伽点点头，“有点事就请了假，明天就回学校了。”
“高三正是紧张的时候，啥事儿都不能耽误学习啊，我还等着喝你的升学酒呢！”
闻言陈伽不禁莞尔，“还早呢王姨，明年才高考。”
王姨摆摆手，“这时间啊，一眨眼就过去了。说好了啊，甭管什么一本二本，到时候录取信息一出来，你就跟姨说，姨带着儿子儿媳在家给你摆一桌，好好庆祝。”
看她妈那个德行，估计不会请升学宴，陈伽聪明懂事，考上大学必须的！
到时候要是她家不接这个光，自已就替陈伽摆一桌。
考上大学就该乐乐呵呵的。
“谢谢王姨，我心领了。不敢耽误您，您先忙您的。”
“诶诶好！”
目送王姨下楼，陈伽继续上楼。
她从包里翻出钥匙，开了门进去。
在门口换鞋子，有电视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陈伽径直经过客厅。
“干嘛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陈母坐在沙发上，瞥了一眼陈伽。
陈伽抛下两个字：“有事。”穿过客厅进了房间。
包刚放下，陈母已经跟到门口，面上带着不悦。
“有什么事能半个月不见人，跑到哪里鬼混了？”
“不是，你让我休息一下行吗？”陈伽疲惫得很，轻声回她。她现在只想躺下来睡一觉，明天回学校上课。
陈母没有放过陈伽的意思，“我是你妈，问你一句怎么了？供你吃供你穿，真当自已是皇帝啊？”
“您有什么事就直说。”陈伽躺在床上，用被单蒙在头上，不想与她辩驳太多。
“听你爸说，学校要收三四百块买复习资料？”
“我不知道。”陈伽半个月没回学校了，没有收到消息，提这个是不想交吗？
果不其然，陈母接着开口，“你跟班主任说不要资料，这钱就别交了。”
陈伽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坐起身努力保持心平气和。
“这种都是学校统一收的，高三每个人都交，复习要用，我退不了。”
陈母不乐意了，三四百块钱是个大数目，交了钱就变成一堆纸，写写画画完就没用了，不如买几顿肉补补身体。
“我不管，你去跟班主任说，这钱我们交不了。”
自已家的经济情况陈伽知道，父亲工资不算高，除去家里开支，还是能够负担起这三四百块钱的。
眼下不想给，无非是不想给自已花这钱。
“我明年就要高考了，花点钱买复习资料都不行吗？”
陈母叉着腰，脸上挂着不耐烦，“初中的时候没让你去补课，不照样考上了青岚中学吗？当时可以，现在为什么不行？”
闻言，陈伽笑了。
当时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让更多人去读高中，决定假期开班补习，每个人给五百，包半个月的伙食费。
陈伽在家求了她好久，她也是现在这套说辞，最后也没去补习班。
“初三和高三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给不了就是给不了，废话那么多干嘛！”
不等陈伽开口，她便“砰”的一声把门关起来，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陈伽泄气般躺倒在床，把被单拉回来盖住头上，有什么事休息好了再说。
公交车穿过晨雾，在城市里穿梭。
许久未到校，座位已经蒙上薄薄的一层灰。
用书拍了拍灰，陈伽便坐了下去。
趁着课间去找班主任说了不交复习资料钱的事，陈伽开始还有些忐忑。
怕班主任苦口婆心，一直劝，她实在没有钱自已交。
“没事，现在没有强制收费这种事了，我们青岚中学是示范性高中，向来尊重学生的意见，考大学各凭本事，你成绩提高了很多，找对方法，一直保持状态到高考，上好大学不是问题。”
他抬头看着陈伽，眼里满是欣慰。
陈伽是一开始来的时候没什么存在感，成绩平平无奇。后来周洋洋跳楼，陈伽站在风口浪尖，受到影响请假在家，他还和学校领导去探望过一次。
本以为她很难走出来，没想到不久之后她回了学校，开始猛地学习，到现在已经是班级前列了。
他很敬佩陈伽做事情的毅力，只管认准目标，全身心投入进去，默默耕耘。
这样的人做事情想要什么样的结果，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她之前要请假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过问什么原因，连截止时间都没看，只是让陈伽解决好事情再回学校安心学习。
陈伽自然能看到班主任对自已的信任，“承您吉言，我没有什么事了，先回去了。”
“回去吧，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赶上大家的进度。”
班主任大手一挥，让陈伽走了。
两周缺课确实落下很多功课，陈伽今天上课的时候就发现了。
中午陈伽在教室赶之前发下来的卷子，突然旁边递过来几本笔记本。
有些眼熟，侧头便看见杨云欢的脸。
“咋了？”
“借给你，用完还我。”她别别扭扭得讲完，不等陈伽道谢，放桌子上就走出了教室。
张嘉艺吃完饭回来在门口差点撞到她，眼尖地发现，这两个人有猫腻。
她毫不客气地坐到陈伽前面，偷感很重，“你们，和好了？”
自已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嗷，陈伽桌面这沓本子不是她的。
陈伽头都没抬，“别吵吵，赶卷子呢！”
“啧，行吧。”
自讨没趣，张嘉艺本着不捣乱的想法，识趣地回了位置。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一样，大部分的人都在规则下，按部就班的生活，
季弥在那之后就很少出现在陈伽的视野里，听俞子熊说他去参加比赛了。
后来再听说，就是他和林西子获奖的消息。
他以优异的成绩取得了大赛的第一名，林西子在前三十。
学校还在门口拉了个横幅，庆祝他们比赛取得好成绩。
陈伽进出校门时，抬头看过几眼，由衷季弥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偶尔会给陈伽发信息，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情况，让俞子熊给她带复习资料。
今年过年比去年冷多了，临近过年，董晏回了A市，刚刚给她发消息吐槽老宅的树都光秃秃的，失去绿叶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
张嘉艺前几天就约她除夕一块出去放烟花，吃过年夜饭，陈伽回房换衣服。
手机屏幕亮起，是张嘉艺发来的信息。
“我们到你家门口了，快下来！”
“OK”
陈伽把手机揣在兜里，拉好拉链，经过客厅，顺手把陈浩拎走了。
“我们晚点回来。”
下楼就看到一辆黑色的雪佛兰亮着大灯，见人下来，便按了两下喇叭。
张嘉艺在副驾驶探头，冲陈伽喊招手，“这里这里，上车！”
怕晚上不安全，张嘉艺父母给她配了司机。
陈伽带着陈浩上了车，车里开了暖气，把冽骨的寒风挡在外面。
“这个小萝卜丁，就是你弟弟？”
张嘉艺在副驾驶回头，给陈浩扮鬼脸，陈浩瞪着个大眼，看起来有点紧张。
陈伽把围巾解开，“是，他叫陈浩，叫他浩浩就行。”
“略略略，哈哈哈，真可爱！”
“伽……伽……”陈浩被搞怪的张嘉艺吓到，一直扒拉陈伽的手，想爬上去。
陈伽不留情面地按住他，“别乱动，开车呢，不听话就把你丢下去！”
威胁很有用，陈浩委屈巴巴地坐着，没有别的动作，一双亮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到处看，看得出来是很期待今晚的。
江边行人很多，开车进去不是很方便，三人决定下车走路进去。
市内很多地方都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很多市民群众表示，为此官方特意规划了江边区域允许放烟花，并且在除夕当晚组织大型烟花秀。
此刻是晚上八点多，人已经很多了。小商贩嗅到商机，开着小推车过来摆摊，道路两边摆地满满都是。
“江启源等一会就到，我们先找个位置等他吧。”
张嘉艺男朋友江启源跟他们是同班的，之前还组成临时学习小组一块学习了一段时间。
陈伽点点头，拉了拉还在东张西望的陈浩，“看什么呢？”
陈浩已经会走路了，就是小小一只，牵着走还得稍微弯着腰，不然他够不着。
三人走到一边的堤岸坐下，很多人已经在下面放起了烟花。
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形状，冲天的、转圈的都有。
陈浩咧着嘴无声地笑着，两只眼睛弯成一条缝。
“没白来嗷弟弟，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张嘉艺歪头看他，这小孩真有意思，自已一个人在这无声乐呵。
陈伽从后面上手掐他的脸，摸到他流下来的口水，“咦惹”，嫌弃地从兜里掏纸巾擦掉。
江启源很快就来了，抱着一箱烟花，里边啥样的都有。
“怎么买这么多？”张嘉艺嘴里责怪，面上乐开了花。
江启源给张嘉艺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含笑道：“看到的时候觉得你都想玩，所以每种都买了一点。”
陈伽已经怀疑张嘉艺在报复自已，所以拉自已来当电灯泡。
几个人抱着箱子走下去，寻了个人少一点的位置插上窜天猴。
“你搞清楚方向啊，别对着人呲了等会！”张伽艺隔着三五米对着江启源喊。
“我虽然读书不是很聪明，但不是蠢好吧？”
“别废话。快点！”
“咻~”窜天猴真窜天了！
“呜呼！”
陈浩太小了，不能玩那些喷射的烟花，陈伽翻出一小盒仙女棒，抽出一根让陈浩拿在手里。
“不会呲到你的，你别动啊。”陈浩没玩过，又害怕又想玩。
拿着小铁丝的手捏地很紧，脸上很严肃。
“别动！别动！”
陈伽蹲在地上，一手挡风，一手点烟花。
“嘶~”一个巴掌大的烟花绽放出来。
陈浩眼睛放大，把烟花小心翼翼举起来，兴奋到不行。
“哇！伽伽~花！”
陈伽看着他兴奋的模样，笑得温柔，临时起意带他出来还挺正确的。
“滴滴滴！”陈伽起身掏出电话。
季弥？“喂？”
“我在你左边。”季弥的声音夹着风声。
听到他的话，陈伽往左边看过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季弥站在堤岸上，拿着手机还放在耳朵的位置，另一只手举起来，向他摆手。
有点远，陈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明确的是，他是开心的。
见陈伽转身，他便收了手机跑下来。
少年穿着大衣快步走来，衣角和头发被风吹起，明艳的笑容挂在脸上。
看着在自已眼前站定的人，陈伽有些恍惚。
“你怎么认出我的？”这里的人少说也得一二百，他怎么认出自已的？
“我当然认得出你，好久不见阿伽，新年快乐啊！”
季弥眼睛很亮，笑意根本隐藏不住。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伽了，出去参加比赛，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回来时已经临近期末，陈伽不是主动的人，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复习。
已经三个月没有跟她好好说过话了。
想到什么，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陈伽，“这是第二张卡，恭喜你考到550分以上。”
淡黄色的硬卡纸，在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数字2。
“多亏了季老师，不然我成绩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提升。”陈伽笑盈盈接过，指腹轻轻摩擦着有些粗糙的卡面。
季弥人没出现，但他的复习资料一直摆在陈伽的桌面上，书口有些甚至已经有些磨得发黄了。
把卡片小心放到手机壳后背，陈伽在周围并没有看到俞子熊的身影。遂而问道：“季老师你一个人来的吗？”
说起这个，季弥就想笑，“不是，大熊被我姐拉去当苦力了，等会就来。”他姐抓到谁就诓谁，幸亏他当时跑得快，俞子熊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还有姐啊？”陈伽没听季弥说过这件事，一直以为他是家里的独子。
“对，她跟我二叔出去工作，常年不着家，有点人来疯。”季弥只能简短地给陈伽预告一下，等会不要被他姐吓到。
陈浩的仙女棒燃完了，迈着不太结实的步伐走回来，拉陈伽的裤腿，奶声奶气地说：“伽伽……花，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