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为四人,三人家里有贵族背景,一人家里为商业背景。经过调查,我们有理由相信,年龄分别为十九、十九、二十的三位成年人一直在对十二岁的苏季进行勒索。
这三位成年人都出身贵族,不过实际上,他们的家族已经放弃了他们,每年只给固定份额的钱财,而他们吃喝嫖赌无毒不沾,那些钱根本不够挥霍。
苏季家里有钱,但并不是有名的大商人,社会影响力微弱,因此他不敢对抗出身贵族的另外三人,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当他给的钱满足不了几人的需求时,就只能挨打。不知道这次发生了什么事,四人都死了。”
带着眼镜的男人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对警长说:“这就是他们的背景,说句公道话,警长先生,苏季死得有点冤。”
警长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子,低低骂了声。
男人继续说:“这次的犯罪嫌疑人已经在接受审问,他的身份很特殊,是首相家里那位小公子,之前一直在偏远星生活,前一阵才被接到首都星。对于他,几位死者家属有不同的诉求。
苏季家里不愿意跟官员贵族牵扯,他们放弃诉讼。另外三位家里,两位家里要求判死刑,另一位死者,他的母亲要求死刑,他的父亲则要求从轻处罚。”
警长踢了脚桌子,骂道:“还真给他们选上了,一群智障,他们当联邦的法律是什么?谁都不用理,就按法条来!”
“好的,警长先生,我会传达您的意思。”
男人行礼后离开,警长坐在原处,腰更弯了。
*
几场审问过后,郁书亚筋疲力尽。
最开始的审问,他还会被客客气气地对待,后来,审问他的人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他的处境就变得很艰难。
比起审问,更像是逼问,在郁书亚说出的话里抽丝剥茧,要找到他蓄意杀人的证据。
他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多久,最后,他们告诉他,确认他犯下杀人罪,从现在起将被监禁,直至法庭对此案审判。
郁书亚被带到一个昏暗的小房间,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小得转身都困难。两名执法人员粗暴地将他推进去。郁书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行了,动作轻点,你看他都要站不稳了。”年龄更大的执法人员说。
他看了眼郁书亚,忍不住升起点怜悯,提示了一句:“要是你的父亲对你上点心——”他点点头,继续说:“那几位贵族,他们的家人可都上心的很,也就是看你没人管。”
郁书亚坐在床上,低着头,他听明白了,可是无能为力。
小房间很简陋,没有任何电力设备,在晚上,首都星气温降得很低,他蜷在被子里,忍不住地发抖。
半睡半醒间,他感到自已被温暖包围,忍不住往热源处蹭了蹭。
他微微睁眼, 然后眼睛瞪圆,飞快地往后退了点。随即又意识到这样很不礼貌,止住了动作。
“陛下,您怎么来了?”
夜里,帝国陛下青白色的脸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仿似鬼火,他一张嘴,黑牙衬得整张嘴变成无底的黑洞。
“你很冷。”陛下说。
“是。”郁书亚低头看看自已,他的身体冻得发白。皇帝陛下沉静地看他,尽管一言未发,郁书亚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
到我怀里来,我身上暖和。
郁书亚犹豫了一下,就放弃顾虑,蹭进皇帝的怀里。
真的很暖和。
皇帝收紧胳膊抱着他,郁书亚挣扎着抬头,又被皇帝轻轻按下去。
“不看我。”他说。
“没事的,陛下,我那会儿只是看见这里突然出现个人,被吓到了。”郁书亚小声说。
皇帝就不再按他,郁书亚抬头,对上皇帝的脸,大约是热气的缘故,他看皇帝不再像坟墓里爬出的活死人,而是一只小兽。
懵懂又清澈的小兽。
帝国的最高领导者、星际现存最强战力,是一只什么还不懂的小兽。
郁书亚被自已的想法逗笑了。
皇帝低低地问:“笑什么?”
郁书亚故意不说清楚:“笑您。”
皇帝认真地看他,然后,眼睫唇角也带了些浅淡的笑意。
似乎怀里的人笑,不管是什么原因,哪怕是笑自已,都让他也很开心。
皇帝抱着郁书亚,收拢了双臂的力度,然后又松开,似乎担心自已弄疼了怀里的人。
他换了种方法来安抚。
像妈妈哄睡小宝宝那样,皇帝一边轻轻地拍背,一边低声说:“睡吧,不用担心,你会没事的。”
在低语和轻拍中,郁书亚渐渐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似乎昨晚的皇帝陛下只是他在寒冷中的臆想。
郁书亚掀开被子,动作间,他的手腕传来一阵轻微的痒意,原来是一根又粗又黑的长发,打了结系在他的手腕处。
有人来敲门,对着里面喊了声:“有人要来看你,赶紧准备一下。”
会是谁?
首相?皇帝?还是死者的家属?
来人速度很快,不客气地直接推开门,是德兰。
他出现在这里,真是出乎郁书亚的预料。
德兰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臭,不待郁书亚开口,他便冷笑着说:果然,你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之前还想着你不会伤害人,根本就是高看了你。真是毫不手软啊,郁书亚,你杀了五个人,现在还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一副不知道自已做了什么的无辜样子。”
郁书亚皱着眉头说:“我确实不知道自已做了什么。”那天他失去意识,醒来后就发现自已在医院,一直到现在,没有人听他说话,都说是他杀了人。
可他连记忆都没有。
德兰的目光像毒箭一样射透他的身体,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记不记得,这都是你的错。你的身上背了五条人命,如果不是你——”
他的目光带着比厌恶更为深刻的感情,可又不像是单纯的恨,似乎他们之间,还存在其他的事情、其他的感情,让德兰不得不恨他,又没法完全恨他。
郁书亚实在想不通,德兰同他之间,到底什么时候有过复杂的纠葛。
德兰又说:“都是你的错。”
然后他推门离开了。
门口的人重新给房间上锁,郁书亚这才意识到,德兰进来时根本没有人陪同。
如果只是单纯地发泄自已的厌恶,为什么要运用特权单独进来看他?
郁书亚想不通,很快,他也没时间再想。
六七个人进来,铐住他,把他带到车上,郁书亚全程蒙着眼,直到摘掉,他才发现自已在法庭上面。
法官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郁书亚只听出一句话:四个人死了,你是重大嫌疑人,经过调查,已确认你的犯罪事实,现在将对你进行审判。
郁书亚说:“我什么也不记得。”
法官敲桌子让他肃静。这是一场不公开、专门为他而设的审判,原告席上,死者亲属们义愤填膺,而他的辩护律师冷冷淡淡,没做任何有力的陈述,环顾四周,他没有看见任何一个认识的人。
最后,郁书亚也没等到陈述环节,法官宣布了对他的判决:“被告郁书亚,杀死苏季、胡﹒卫、张清、越古四人,拒不认罪,无反悔之意,罪大恶极,判死刑,三日后执行。”
一场过家家式的审判后,郁书亚被带回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