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芬回到房间,自已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丫头们见她心情不好,都默契地没有打扰她。
她回忆着今天见到陆先生的场景,又想起以前的事。
原来陆先生名叫陆风,清朝没亡的时候一直参加科举,但也没有什么功绩。尹芬小时候家里人都饿死了,她不着方向地走,有时有人会给些饭菜,而陆先生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奈何陆先生家里也不富有,没等几年,陆先生就把她送到戏班子里学戏,好在尹芬有天赋,不久就远胜很多男人成了名角儿。尹芬身边多了许多老爷公子,可她只要没戏练的时候就和陆先生一起,二人也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但陆先生还是劝尹芬选择了尚德。他看得出尚德以后会有作为,而且尚德对尹芬也不错,尹芬与尚德也挺聊得来的,尹芬虽然不愿意,但她还是听了陆先生的话……
就这样,尹芬竟呆呆地坐了半晌……尹芬想着想着就不觉地流下眼泪,她抬手用衣袖擦了擦,不知尚德已经开了门进来了。
尚德见她脸上泪痕,又见她用衣袖擦,拿了手帕给她,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样的好日子哭什么?”
尹芬抬眼看看眼前的男人,他对她是十分有耐心的,在没结婚的时候,他就天天去看她唱戏,也很尊重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只顾着看她的脸,结婚后不久,他也常常为了陪她而不去参加聚会……她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不像他那样热烈而已,甚至不知道自已喜欢他,但这个男人又何曾逼她说一句爱他呢……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仿佛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她,他会觉得她无理取闹,他会觉得面子比她的想法还要重要……
她冷声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哭?”尚德显然不信。
二人愣了一会儿,尚德又道:“是为姓陆的?”
尹芬身体一僵,定定地看着尚德,尚德见状,冷笑一声,道:“说中了?你是不是觉得嫁错了人?”尚德冷淡的语气中略带委屈。
“你胡说什么?”尹芬气道,“我要真这样想,当年就不会嫁给你了。”说完别过脸去不再看尚德。
尚德笑道:“好了,不要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你要是想,就打我几下消消气好不好?”
尹芬道:“我打你做什么?老爷的官威这么大,我哪敢动手啊?”
尚德笑道:“我又是哪里惹到太太了?”
尹芬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今天你这样辛苦,怎么会惹到我呢?”
“那你难过什么?”
尹芬只是叹了叹气,没说什么。尚德见状气道:“你总这样,问了也不说,就是我真的惹到你了,你说了我改了就是了,你何必这样闷在心里,气出病来怎么办?”
“这样的好日子,我气什么?难过什么?不过想起些往事罢了。”
“往事?”尚德又冷笑一声,:“怕是想起的不止往常的事,还有往常的人吧。”
“你这样说话有意思吗?徒增你我之间的隔阂。”
“你不怕做还怕人家说?”
“我做什么了?”尹芬气的站起来,大声道:“我不择手段地升官了?我两面三刀?我道貌岸然?还是我强娶了好人家的女孩儿?我什么也没做,我怕什么?”
“你……”尚德听出尹芬在骂自已,很生气,又听她说“强娶”别人,于是道:“自打柳锦来了家里就没安生过,明天就叫人把她赶走,以后不叫她在你眼前晃好了吧?”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你这时候撵走她,是要她过不下去!”
“那你要我怎么做?难道还要我风光的把她嫁出去?”
“你……你就这样没人性?”
“人性?你要我怎么有人性?难道像你一样,天天在家吃喝玩乐,动动嘴皮子做慈善就是有人性?我做什么不是为你?”
“为我?我让你为我什么了?你又为我什么了?为我杀人放火?为我欺压别人?”
“你怎么就这样不知好歹?”尚德气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要不是这样,你怎么做好这个太太的?就凭你唱戏?”
“你以为我稀罕当这个太太?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唱一辈子戏。”
“一辈子不嫁?就守着陆风是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尹芬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
“我不像你那么道貌岸然!”
“我道貌岸然?”
“你对婉仪那样好,可你对桓柯呢?他差点让你打死,还有婉清,她今天受了委屈,你怎么什么也不说?你对孩子就是这样区别对待的吗?”
“你想让我怎么对两个外人?”
“外人?婉清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
“可她是个野种!”尚德气得险些要跳起来。
尹芬一愣,道:“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野种,你难道想让我对一个野种和对自已的女儿一样?”
“啪”的一声,尹芬一巴掌打在尚德脸上,她带哭腔道:“你原来天天都是这样的想法!”
尚德被打得一脸懵,他看向尹芬,冷声道:“不然呢?我都不怕当这个王八,你又怕什么,只好好做你的富太太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想着他?他到底哪里好?”
“我就是觉得他哪里都好。”尹芬冷声:“他比你强一万倍。”
“你……”尚德气得也抬手打了尹芬一巴掌。
两人都愣了,尚德不敢相信自已竟冲动之下动了手。尹芬苦笑道:“真是委屈老爷要时时忍受着我,这会儿终于不委屈自已了。”
“你……你真是疯了!”说完,尚德挥挥衣袖就走了。
尚德气呼呼地离开,本以为谁都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想却被自已那最疼爱的女儿听了几句。
原来尚婉仪玩了半天回来就要看看尹芬是不是还生气,刚到屋门口,就听两人在说什么“野种”,她听不懂就离开了,刚好又碰上尚婉清刚从尚桓柯那里回来就和尚婉清去睡了。
尹芬等尚德走后,又独自待了一会儿,想了想过往,她忽然想起尚德曾对她竟那么好,到底怎么就变了呢……
她找了条清白色丝带,拿了短凳,踩上凳子,将丝带向屋梁上穿过又系上几个死结,把头伸入结中,然后慢慢迈出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