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觉得自已睡了很久,等他睁开眼,发现自已正躺在大马路上。
午夜街头,昏黄的路灯顽强的坚守着自已的使命,天很冷,还刮着北风。
他觉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寒风吹过,许清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迈步向前走去。
他只记得自已被范无咎抽了一鞭子,身上就着起了火,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让他记忆犹新,然后,他就被疼昏了过去。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则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许清明白一件事,
这里是人间,
他已经死了,但又回来了。
重回人间本应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但许清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他去和路人交谈,却发现压根没人能看到他。
他试着用手拍一名男子,还没摸到他的肩膀,那男人身上竟突然冒出三股火焰。
许清看着被烧焦的右手和身上不断逸散出去的光点,他也明白了。
等这些光点消散殆尽,应该就是自已彻底消失的时候。
许清又尝试着去触摸路边的墙壁,发现和他想的一样,手径直从墙上穿了过去。
现在的他,应该被称之为,孤魂野鬼。
然后,
他麻木了,
心累了,
毁灭吧,
对于已经死过一次还全程经历过火化的人来说,安安静静地再死一次,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的令人难以接受。
许清走在路边,看到深夜还在写字楼里加班的人们发出一阵感慨,那里面曾经有个自已也在埋头工作。
只是自已因为工作,忽略了生命中太多美好。
但现在他都被烧成灰了,说什么也已经太晚了。
他现在很冷,凛冽的北风正不断从他身上带走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
就要消失了。
蜷缩在街角正静静等待太阳出来宣判自已彻底消散的许清,鼻尖忽然闻到一股香甜,感受到了一股温暖!
如同身处无边寒夜中即将冻死之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团旺盛的篝火!
随着身上流光消散,许清的状态急剧下降,他浑浑噩噩的起身,慢慢寻着那温暖往长街尽头飘去。
在许清的视线里,一名身穿棉衣头戴兜帽的男子匆匆在他身边走过,鼓鼓囊囊的袖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许清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就要消失了,
但他不想消失!无论是在水底面对那只水鬼,还是在地府面对黑白无常,许清极强的求生欲展露无遗。
他,是真的不甘心啊!
近了,很接近了!
那股香甜,那股温暖!!这种对一件事物贪恋无比的渴望是许清这二十多年以来从未体验过的!
很近了,就要到了!
许清站在一家冥店门口,习惯性伸手想要把门推开,手掌却猛的穿了过去,他忘了,自已是只鬼,不用开门的。
猛地用力,许清穿门而过,一眼就看到了伏在前台柜子上的一具尸体!
那香甜的有些发腻的味道就是从尸体身上传出来的,于此同时,许清整个人打了个哆嗦,那种醉人的温暖席卷全身。
魂体的本能反应让他靠近那具尸体,慢慢的,许清一只手朝尸体探了进去。
他看到已经透明的手臂竟然冒出了一块块白色鳞片,而那双手,更像是一双,兽爪!
......
许清觉得自已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恐怖又真实的梦,而现在,梦醒了。
墙上的挂钟指在十二点的位置,冬日的阳光没有夏天那么刺眼,但胜在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揉了揉发麻的胳膊,许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让他重新摔回椅子上。
脑后鼓起好大一片,用手一摸还能摸到血痂。
“嘶~~~我靠好疼,原来是挨了一闷棍啊。”
从柜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借此缓解后脑的痛感,许清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医院包扎一下。
手指夹着烟,他忽然想到自已进入这具身体之前的那幕画面。
自已的胳膊怎么会长出鳞片?还有那对爪子。
许是身随意动,下一刻,许清发现自已的双手开始增大变粗,肌肉扭曲鼓动,同时变得洁白通透,像是一件白色宝石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甚至在他的五指之间还有云雾缭绕。
这好像,是一双龙的爪子!
许清震惊了,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一切,但那种触感以及双臂之内蕴藏的那股巨大力量告诉他这并不是幻觉。
他试探性的伸出食指划在光滑的地砖上,下一刻,地砖像是豆腐般被锋利的龙爪割开,断口干净无比。
“嘶......”许清倒吸一口冷气。
闭上眼,许清强迫自已镇定下来,深呼吸,
再睁开眼睛,双手恢复正常。
从中午到下午,许清一直坐在那里适应着身份的转变,也在尽量平复着自已的心情,就连饭点过了都不知道。
叮铃铃,
迎客铃响了。
身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走进店里,
昨晚借尸还魂之后,店门一直没关,很显然,这是客人上门了。
但他也没开过冥店,压根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怎么卖啊。
好在来人什么也没问,目光一直在货架和地上摆放着的纸人和祭品上来回逡巡着。
男人抓起一卷冥币来到柜台,没等他说话许清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男人愣了一下,但还是扫码转了二百过去。
“嗯?!”
许清看着男人走出店门的背影挠了挠头,自已刚刚明明是想说二十的啊,这价他还觉得黑了呢。
这人这么孝顺的吗??
不再理会这茬,其实价格上网查一下就知道,但他现在懒得查,这一系列打击让他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
许清走回后间,打算找找看有没有冰箱,弄个冰袋在脑袋上敷一敷,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锤的后脑勺,到现在还疼。
将脑后的血痂清理干净,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许清看着镜子中的‘自已’,感到有些荒谬。
镜子里的男人看起来同样二十来岁,只是比曾经的自已显得更加年轻,而且,不得不承认的一点,确实比以前的自已帅上那么一丢丢。
别多想,只有那么一丢丢。
说起来更可笑的一点,这具身体的身份证还没找到,他暂时还不知道‘自已’叫什么。
地狱里黑白无常草菅鬼命还历历在目,而自已撞破了他们的恶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惦记上。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地府无常,那应该也有鬼差行走阳间,虽然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从地府里出来的,但想来不会是通过正经手段,不然现在自已不应该出现在一家冥店,而应该呆在某个女人的肚子里等着她把自已生出来。
他现在是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所以许清很是珍惜,在没完全掌握状况和拥有足够实力之前,自已得带入这个身份,绝对不能引起关注。
不然再被抓下去,那自已真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叮铃铃~~~
又是一声铃响。
许清心说什么时候冥店的生意这么好了?那自已上辈子就该用存款去开一家冥店,还当哪门子吗喽啊?
用毛巾裹着刚从冰箱里搜刮来的冰块,许清敷着脑后慢慢悠悠走回柜台。
看到客人是个漂亮姐姐,许清的眼前亮了一下,女人披着一件毛皮大衣,虽然看起来颇为‘土豪’,但一对穿着光腿神器的修长大腿不得不说,
那是真养眼啊。
这是一个颜值即正义的世界,甚至于许清前几年在网上看到过,国外一个杀人犯被公开审判,结果网上一大堆人竟然被罪犯的颜值圈粉,叫嚣着要求法院放人?
许清虽然做不出这种傻缺的事情来,但看到美女多说几句好话还是会的。
“要点什么?”许清坐在柜台里,伸手去摸那盒所剩不多的烟,
而她的目光则是一直盯着许清,
“咦?你竟然没死?”
女人疑惑的话语,让许清拿烟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