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宥之并不在意这些,俯身捡起一块碎片便走到了角落。
他依靠在破败的墙上,手中握着那片裂痕都不平整的瓷片,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缓缓抬起的手腕有些犹豫,腕上淡淡的印记此刻十分鲜明,似乎是在向他挥手,蛊惑着他的清醒。
瓷片搭在腕上的冰凉,再次让他的大脑受到了刺激,本是想好的坚决,在这一刻又忽然犹豫起来。
他侧头看了在榻上发愣的卫婉清一眼,又瞟了一眼外面的雷雨大作,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这样做十分伟大,但是要牺牲的是自己的命。
但这一切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毕竟他已经是一个当着旁人的面跳河的人,他早已是生死不明了,此刻死了倒是不觉得突兀。
想着,陆宥之忽然有些后悔让陆梦离告诉镇国公府真相。
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因为手中有着兵符的筹码,可如今连兵符都不见踪影了,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真是可笑至极。
这样想着,这条命好像也没了意义。
忽然的颓废让放弃的念头越发坚决,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利索了许多。
再之后,便是刺眼的鲜红,温热的液体从细长的伤口中划出,像是有生命的出手慢慢爬着,跳下满是尘土的地面,凝结成一块一块的血珠;也有的掉落在脚边的衣衫,像是一朵绚烂的花朵,绽开盛放……
这一瞬间,他的脑中没有疼痛,竟然感受到了解脱。
双腿开始没有力气,大脑也开始意识消散,他无力地摊倒在地上,残存的思想期盼地望着门外的身影。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一定不能就这般付之东流。
血腥味弥漫到了卫婉清的鼻腔,她拧起眉头开始在屋内寻找。
忽然没了踪迹的人影让她慌张起来,拖着酸软的身子四处张望。
终于,她瞧见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以及手边夺目的殷红。
她扑了过去,干涩的眼眶又被眼泪湿润。
“你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没有危险,你为什么要这样牺牲自己!”她绝望地低吼着,只能用手去捂住他的伤口。
可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仍有自由的血液从她的指尖逃脱,追寻着自己的方向。
现在的她就好比一个废人,浑身乏力,法术也被离默压制,就连最简单的止血都做不到。
另一边,陆梦离亦是十分的慌乱。
昏暗的环境以及恶劣的天气都在故意阻扰她的前行,明明是一段不远的路程,却已经耽误了她半个时辰。
手腕上的印记开始闪烁,是陆宥之发生了危险。
越是暴躁越是寻不到方向,整个人孤立无援。
突然,她停住了步子,抬头看着阴雨弥补的天空,低声道:“我不属于这里,对所谓的法术一窍不通。可是这身体是你的,它拥有你的肌肉记忆。你拦得住我,但是拦不住你自己。”
说着,她按照一些浅显的记忆以及身体本身的惯性动作,将全身的力气汇聚与掌间,企图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突破这份压制。
这期间她并不觉得好受,浑身的血液逆流,停在某一处膨胀,整个人想要爆炸一样。
她也害怕自己会就这样死掉,可是她不敢放弃。
喉间忽然的腥甜让她吐出了一大口血,眼前忽然一片黑白,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
不过好在努力都没有白费,天空终于恢复了一片晴明。
她露出笑意,抹去嘴角的血迹爬起身,就朝着前面小跑而去。
即便身体疼痛,也没有停下步子。
兴许是暴雨后的宁静,此刻她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若是二十二世纪的自己能够有这样的毅力,恐怕就不会只混成一个没有名气的小游戏主播了。
她的强行突破,也让远处正在策马的离默受到了影响,不明所以地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看来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比本公主想要还要有本事一点。”她勾了勾唇,不怒反笑,觉得一切都变得好玩起来。
“即便你们都要不自量力,那就不要怪本公主不念旧情了。”她的目光随机冷下来,抬起手背擦去血迹,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陆宥之呢!”陆梦离一进屋子便开始寻找少年的身影。
是她将他牵扯进来的,她一定要保证他的平安,她还要还镇国公府一个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二少爷!
“王妃娘娘!”听到她的声音,卫婉清像是看见了希望,急切地向她招手,呼喊着她的名字。
陆梦离寻着声音找过去,就看见两人坐在地上。
地上都是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裳。陆宥之已经晕厥过去了,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大惊,立马上前,同时自责之意席卷而来——割腕这个方法是她教的。是她告诉他这样可以让自己快速地到达这里。
泪水控制不住地低落下来,她跪在他的身侧,手忙脚乱地替他疗伤。
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不过是最简单的法术都让她压力倍增。
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若是今日陆宥之发生了任何事情,都是她的罪责。
好在破败不堪的一切没再有什么飞来横祸,他的血终于是止住了。虽然还未苏醒,但是这条命终是保住了。
陆梦离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王妃娘娘……”卫婉清哽咽着轻唤她,泪水模糊了视线,亦是满脸自责。
“嗯……本王妃大抵都知晓了。”陆梦离无力地挤出一抹笑意,已经没了多余的精力,“离默来过了是吧?”
卫婉清点了点头,哽咽着继续道:“不止如此……”
这简单的四个字让好不容易有一口气放松的陆梦离再度神经紧绷起来,拧起眉头:“怎么了?她还做了什么?”
“奴婢问及笏离的死因,她却是闭口不谈,甚至还伤了奴婢,用法术压制住奴婢的法术……”她一字一句说着离默做的桩桩件件,“最重要的是,她拿走了兵符……”
“……”陆梦离听清了她说了些什么,可是大脑却停止了运作,无法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