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炜憋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说话,“那个,你弟弟他对类似于食堂这种普通的饭不过敏吧?”
听到“弟弟”两个字,林上清唰地睁开眼睛,问他:“为什么问这个?你和他去吃饭了?”
“呃……”魏炜挠头,“其实你没醒的时候他来找过你,不过我可没有透露半点风声给他啊。然后他说没吃饭,我就带他去食堂吃了点……”
魏炜话还没说完,就见心电监测仪显示屏的折线开始大幅度波动。
他好哥们儿更是一副急着下床的模样,额头都冒出了汗,“他在哪?为什么不来见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想看见我……
魏炜把他摁住,“哎呀哎呀,你看你,激动什么?你现在是能随便动弹的人吗你?”
林上清被魏炜摁得动弹不了半分,眼眶已经泛红,嗓音也沙哑起来,“不来见我也没关系,他好好吃饭了吗?吃了什么?”
魏炜心虚,“喝了一点白粥,吃了一点米饭,别的好像就没怎么吃了,我怕他胃不舒服,没有给他打重口的食物,这、这算是好好吃饭了吗?”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林上清呢喃。
他又挣扎着起来,“把手机给我,我让阿姨再给他做一点,他半夜会饿的”。
魏炜真是服了林上清了,赶紧掏出自已的手机,“你别动,别动,我给你打,你手机早碎的死无全尸了”。
魏炜拨通林宅的座机号码,响了两声后被保姆接起。
他赶紧照着林上清的吩咐,逐字逐句地交代保姆:“等小少爷回家再给他做点宵夜,他不爱喝粥,最好做成奶茶的样子放在奶茶杯里给他喝,要实在不想喝就算了,可以给他做一点馄饨,一定要看着他吃……”
“已经走了?”魏炜的声音突然拔高,“好好,我知道了,嗯好,再见”。
林上清满脸焦急地等他解释,“什么走了?”
魏炜收起手机,“你家保姆说,小少爷回家换了身衣服,开着车出去了”。
“换了衣服,出去……这么晚,他换身衣服出去做什么呢?又和女同事去约会了吗?……”
眼见林上清又神神叨叨起来,魏炜赶紧插嘴,“我说你,就算他去约会也好,去玩也好,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呢?他又不是咱们这种快奔三了看透人生的年纪,就是爱玩一点,那不正常吗?再说,你又不是他老子,管这管那的,他真的不嫌你烦吗?”
“你说得对”。
“嗯?什么?”
林上清的声音太过微弱,魏炜没听清。
林上清继续说道:“他不止一次说过讨厌我四处缠着他,也不喜欢我插手他的事情。但我控制不了自已,只要我稍放开一点,他就会离我越来越远,可能我不主动去置问他的事情,都融入不了他的生活,甚至相顾无言,没有了交集……”
“那、那融入不了不很正常吗?现在这年头,三岁就一代沟,你大他六岁,他看你说不定跟看老古董一样了,难道你们有共同语言吗?”
魏炜说完便看到林上清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样子像是心如死灰的离婚丈夫。
他又往心电监测仪那一瞥,给他吓得不行,那线条平缓地都快拉直了。
魏炜赶紧改口说:“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刚刚咱们小少爷来看你还问候你了呢,可关心你了,问你还活没活着,什么时候会醒,他要不在乎你,能不吃饭就跑来看你吗?是不是?”
魏炜说这话都没看林上清,双眼紧盯着监测仪,见数据终于正常地起伏起来,他才松气。
真是的,还不让说了,跟个老妈子似的天天围在弟弟边上唠唠叨叨的,人家能不烦你吗?
魏炜也只敢在心里吐槽,怕说出来能直接把林上清敏感又脆弱的心脏一击必溃。
他接了个电话,回头和林上清说:“我叫护士来看着,我科里有点事先走了啊~”
见林上清没反应,魏炜又多嘴一句,“你别想不开啊兄弟,我说这……”
林上清终于不耐烦撇过头,“赶紧走”。
魏炜:……啧
魏炜刚离开不到十分钟,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随即进来一个人,脚步轻盈,除了开门,没引起很大动静。
床上的人似乎也没有格外关注进来的人是谁,只以为是护士,眼睛都没睁开,安详地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身躯。
尤可静悄悄地走进来,把从家里带来的饼干食盒放下。踮起脚尖瞄了林上清一眼,嘀咕了一句,“还没醒呢”?
殊不知他话音刚落,监测仪又不正常地起伏起来,引发了仪器的警报。
尤可听到警报声还以为林上清断气了,一下子慌乱起来,忙找按铃呼叫医生。
“小可……”
尤可顿住,放下摁铃的手,回头去看他,“原来你醒了”。
林上清双眼紧紧盯着尤可,声音沙哑又可怜,“不知道,这是梦里吗?”
尤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抱着自已的饼干盒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香酥的饼干吃了一口才问,“你现在感觉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我看不懂这个折线数据”。
密密麻麻的灼痛传遍全身,脑子却混沌不堪,林上清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小可……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奇怪,他今天早上和昨天晚上说的那些难道不能称之为话吗?
尤可不打算和他计较这些,叼着饼干倒了杯水给他,“喝点儿水吗?你的嗓子有点哑”。
居然给他倒水!林上清受宠若惊,像接圣旨那般起身来迎接这杯水。
可他右腿刚做完手术,胸口插着好几条导联线,手上还打着点滴,浑身伤得没一块完好的地方,稍动一动便疼得咬紧了牙关,喘气都不敢用力。别说起身,光是抬起胳膊的动作都能把他疼个半死。
尤可见状赶紧把杯子放回去,“喔,我忘了,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自已喝水”。
林上清看着那杯一步之遥却取之难如登天的水,发狠般想要把上半身撑起来。
还好护士及时赶了过来,阻止他继续乱动。
林上清不甘心地看着那只杯子,嘴里发出无声的呐喊:“水……”
没人去帮他拿那杯水,护士记录下他当前的状态,还得给他额头和右臂的伤口换药。
尤可的手也没闲着,继续吃自已的饼干。实在是食堂的饭难吃的要命,没吃饱,这会儿饿极了。
于是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看护士给林上清换药,一边嚼嚼嚼。林上清的胳膊伤得很严重,只是露出一点,便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可林上清却像不知道疼痛一样,被伤口折磨得额头暴出青筋,冷汗一滴接着一滴,流过苍白的唇角,也没有发出一点叫喊呻吟。
他像是不知道自已正在换药,眼里只装着尤可一人,像是只要这人在这里站着,他就会无比安心。
护士换药的动作熟练麻利,三五分钟就给他重新包扎好了伤口。林上清裸露着上半身,右臂几乎整个被纱布缠住,护士重新调整了他身上的导联线,换好输液瓶,便出去了。
尤可放下饼干跟着一块出去了。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林上清终于有了动静,努力撑着左臂要直起身,去门口寻找那个身影。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心如死灰地躺回去。
刚刚说不定只是他临死之前幻想出来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