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一巴掌狠狠打断宋清梧余下的话。
她捂着脸看向动手的人,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爹!为什么!”
她说得难道不对吗!
他应该为她的话感到羞愧、悔恨,而不是动手!
宋比槐双眼布满血丝,听见她不知悔改的质问猛地又粗喘几口气,用力把手中圆盘砸在地上。
“为什么?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太平,大夏死了那么多将士,他们刀下亡魂众多可斩的都是贪官恶贼,你告诉我他们又应当去死吗?”
“六国时,光是百姓需要上交的税种便有三十余,除此外徭役、官员横征暴敛收取的保护费,更别提六国战争带来的苦楚!
百姓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不是被逼得卖身做奴,就是活活饿死!这样的世道还不够残忍吗!难道人只要能活下去,活成狗也没关系吗!”
“只有统一才是唯一的路!”
宋比槐双目赤红,整个身子都因愤怒而在发抖。
更多的话他没说出来,他无颜说出来。
有这样的女儿,他只恨手中无剑,不能当场杀了这孽障!
院中鸦雀无声。
这话如当头一棒,狠狠将他们从安逸的美梦中敲醒。
大夏立国不到俩年,那些血腥与战火,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并不遥远。
大夏如今刚统一虽乱,却远比六国时期,好太多!
如今的天下,不是很好,却也已经是百姓们所梦寐以求的了,这份安宁来之不易,但有人却想毁了它!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宋清梧,数十双眼睛被火把映亮,如同无数利箭射在她身上。
萧墨看向宋比槐的眼神幽深几分,带着诧异。
居然凭着对大夏的忠心和赤城,硬生生抗着两倍女主光环的压力,清醒了么。
萧墨胸口位置微微发烫。
他见证过宋比槐为大夏浴血奋战,也见过他跪在自己脚下保证,永远对大夏、大夏百姓忠诚。
但没有哪一刻,如此震撼。
“那又如何!胜利者书写历史,六国已灭还不是随便你们狡辩!”宋清梧泪如雨下,声线哽咽不成调,她直面看向宋比槐的目光,带上了浓烈的仇怨。
“但我从没想过,爹爹你有一天会为了这个庶女打我!就因为她马上是皇后了所以爹爹你才护着她吗?”
“陛下爱的人是我!皇后之位,会是我的!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会后悔的!”
萧墨脸上难得维持不住表情管理,面上带着浓浓的嫌弃。
忽然觉得对比宋清梧,宋灵羽虽然不着调,但起码正常。
但宋灵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随便甜言蜜语几句,就让宋清梧自信的找不着北了?
难道女人都喜欢这种?
忆起那些羞耻的话,萧墨脸色顿时有些僵硬。
他收回宋灵羽正常这句话!
不过就算如此,宋清梧又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会容忍一个叛国的人?
萧墨望着信誓旦旦地宋清梧,猛地若是没遇到宋灵羽,他会得‘恋爱脑’的病。
他的脸瞬间黑下去。
此女,必要杀之!
‘宋灵羽’眼中戾气一闪,转而看向宋比槐:“父亲想要如何处置?”
这语气让宋比槐一怔,回头见是宋灵羽,皱了皱眉。
这声音虽是女子的柔和,却无端端给人一种压迫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熟。
事关大夏,也关系到侯府与皇室之间的信任,宋比槐很快将这股怪异抛之脑后,点点头直接吩咐府兵。
“将她们母女关入侯府地牢!明日一早我便进宫请陛下发落!”
芳玲和宋清梧双双一怔。
“侯爷!清梧知道错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只要好好教导……”芳玲眼圈一红,几乎是爬到宋比槐身边求饶。
宋清梧倒是没什么反应,只盯着宋比槐和‘宋灵羽’冷冷的笑,满目不甘,仿佛除了她之外的人都是愚者。
然而宋比槐连多余的目光都未在她们身上停留,语调冷酷:“拉下去!”
府兵上前将人拖走,直到很远还能听见芳玲的哭嚎声。
宋比槐一直维持着面无表情,像他任何一次处置犯人般坚决且无情。
只是夜风萧瑟,吹拂他鬓边乱发,这位赫赫有名战无不胜的镇国将军,挺拔的背脊好像一瞬间佝偻下去。
萧墨目光在他背影停留一瞬,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开。
众人四散而去,明日便是册封大典,府里还有得忙。
院里很快走的没剩什么人,宋比槐还在原地站着,颓然的目光看到不远处的徐朝惜,嘴唇蠕动了下,想要上前。
可刚踏出一步,猛然注意到徐朝惜还未消肿的脸颊,他僵在原地,忽然就不敢靠近了。
他记得,那天的一巴掌,他下手极重!
“阿娘,我怕!”
宋比槐一怔。
宋智被徐朝惜抱在怀里,在看到宋比槐靠近的动作,小脸瞬间煞白,整个往徐朝惜怀里缩。
“朝惜,我……”
宋比槐心痛的快炸了,喉头一阵阵干涩,只能苍白的吐出沙哑的几个字,后面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徐朝惜也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冷冷看他一眼,抱着宋智毫无留恋的转身。
宋比槐哑然,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却没有勇气上去追。
他就是做了对不起他们娘俩儿的事。
宋比槐用力搓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回忆起这阵子,中了邪一样毫无底线的维护芳玲母女。
每次面对宋清梧,好像就会失去理智。
唯一一次,是宋灵羽刚回来给了宋清梧一巴掌,那时他就隐隐察觉到什么,只是刚发现密信,为了引出帮凶,所以才没直接把人交给陛下处置。
可没想到,他居然糊涂了这么久,不但没抓到人,还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宋比槐看着地上圆盘碎皮,不禁一阵后怕。
若是今日没有清醒过来,再一昧的维护下去,只怕他与陛下间的信任真就彻底崩塌。
无论如何,芳玲和宋清梧都不能再留在侯府了!
侯府地牢。
肮脏潮湿的环境让芳玲一进来就吐个昏天黑地,饶是她乡野出身,养尊处优当了十几年侯夫人,看见满地乱爬的老鼠和不知什么动物的尸体,也受不住直接崩溃大哭。
“都怪你!你做什么要藏那种东西!现在好了你爹是真生气了,明天捅到陛下哪去咱们母女可就真没活路了!”
芳玲哭嚎不止,看着同样满眼不甘的宋清梧,忽然想到什么,疯狂的摇晃她肩膀:“女儿,上次密信被找出来你不就说服你爹了吗?你快想想办法呀让你爹赶紧回心转意,娘还没活够呢,不想死……”
宋清梧捏紧了拳头,双眼流淌的都是恨意,浓烈的恨意。
“我不会再劝父亲的,他都把我们关进地牢了,根本不值得我对他的感情!”
“你放心吧娘,明天见到陛下,我们自会没事,我会让父亲这辈子都后悔今天打我的这巴掌!”
芳玲被宋清梧忽然发狠的语气吓了跳,赶紧替她擦擦脸上的泪,同时也感到疑惑:“清梧,你别怪你爹,他就是被那个小野种迷惑了……”
宋清梧猛地捉住芳玲手腕:“什么意思?娘你是说宋灵羽不是爹爹的血脉?”
芳玲愣住,下意识捂住嘴,片刻后她嘲弄的笑了下:“也不算什么秘密,你想知道娘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