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姥爷的衣服,陈蘩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三婶子就安慰她:“蘩蘩啊,你姥爷那么大的岁数,没病没痛的离开,是喜丧,你姥爷很早就跟我们说过,说他呀,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临了了能够埋到老家,叶落归根他很满足,让咱们呀,不要难过。”
陈蘩点头:“姥爷也跟我说过,说人早晚都要经历这一遭,他就是不放心我,说我还没成年呢,没了他这个依靠,怕以后会被人欺负。”
三婶子看到站在外面客厅的男人,就说:“你姥爷这不是给你爸写信让人过来了吗?蘩蘩啊,你姥爷呀,替你还有庆来打算的实在是细致,你们别难过,给你姥爷过了五七,回去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你姥爷比什么都高兴。”
陈蘩点头,扭头看叶清明站在客厅,就喊道:“爸,你过来帮我找几件我姥爷的衣服,待会咱们带着去墓地。”
叶清明赶紧进了卧室,发现这卧室南边靠着窗户是一盘炕,炕上有炕橱,炕桌,靠着北边的墙放着两个大衣橱,一个衣橱里面放着 他老岳父的衣服,另外一个衣橱里面放着的一看就是陈蘩的衣服。
外面有人喊三婶子,三婶子应了一声,对陈蘩说:“你跟你爸给你姥爷好好的挑几件,别忘了放上几双鞋子,抓紧点时间,咱们待会就要走了。”
陈蘩答应一声,挑着姥爷喜欢的衣服放在一个包袱里面,又去门后的鞋柜里面找鞋子。
叶清明帮着陈蘩把包袱系好,看陈蘩蹲在鞋柜旁边不动,就过去挨着她蹲下:“蘩蘩,怎么了?”
陈蘩看了叶清明一眼,很是伤感的说:“人死了就跟灯灭了一样,现在还有人想着他,等再过些时候,除了我们这些给他去上坟的人还能记着,又有谁能记着呢?”
叶清明揉了揉陈蘩的头发:“你现在这个年纪,考虑这些问题还有些早,蘩蘩,你现在有爸爸,你有任何的问题,爸爸都能帮你处理。、”
陈蘩从个鞋柜里面拿出两双半新不旧的千层底,又找出来两双新的,用一个布袋装起来之后,对叶清明说:“我从很小就让自已学着独立,因为我知道我姥爷年纪大了,以后我姥爷没了,我跟我二哥就没有依靠,其实我不是很想跟你相认。”
叶清明点头:“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头脑清醒,人格非常独立的孩子,但是人既然要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就要有各种各样的牵绊,蘩蘩,你认或者是不认,你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永远都改变不了,我会成为你还有你二哥的依靠。”、
陈蘩把鞋子放好之后,从抽屉里面拿出姥爷陈重楼的遗照,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
叶清明曾经见过陈重楼的照片,是陈采薇带去兵团的,不仅是陈重楼的照片,还有陈采薇早早的牺牲在战场上的哥哥的照片。
“我姥爷这个人,性情很豁达,他总是跟我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我的妈妈教育好,我妈妈这个人,不闯实,遇到问题总是先替别人去考虑,到最后苦的是她自已,爸爸,妈妈虽然在日记里面没有说过你的不好,我能感觉得出来,她对你有很大的怨气。”
陈蘩的一席话,让叶清明心里非常的难过,他怎么会不知道采薇对他有很大的怨气呢?如果没有怨气,就不会撇下儿子,只带着离婚证就离开京城,更不会怀了孩子也不跟他说,只是在临终的时候给他寄去了一封信。
又想到接到信,带着儿子连夜往省城赶,叶清明一阵悲恸袭上心头。
“蘩蘩,我对不起你的妈妈,我纵然是说很多的对不起,也是于事无补,我只能等我死了之后去地下跟你的妈妈好好的赔罪,但是我对你妈妈的心却是一直没有变。”叶清明说到最后,开始哽咽。
陈蘩低着头,没有说话,今天这个日子,不是个声讨的好时机,最重要的是,这些话,应该当着郑云雪说效果最好。
“爸爸,这些话您就别跟我说了,跟我说没有什么意义,人都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该好好的工作就得好好的工作,该好好的生活,就得好好的生活,说的再多,又有什么意思呢?”
叶清明擦了擦眼泪,对着陈重楼的遗像鞠了三个躬。
陈蘩冷眼看着叶清明的背影,把衣服跟鞋子收拾好了之后,提着去了外面。
三叔跟村里几位长辈已经在准备要去墓地,陈庆来提着两个食盒从厨房出来,对陈蘩说:“蘩蘩,一会咱们两个陪着你爸爸一起走,咱们要走着去墓地。”
陈蘩应了一声,把包袱放好之后,又去房间里喊了叶清明出来。
陈蘩刚从屋里出来, 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陈庆贤跟王卫红。
陈庆贤在跟一位长辈说话,王卫红则是拉着三婶子在说话,一个劲的问东西准备的够不够,不够她再去买。
三婶子不客气的说:“我们这就要走了,你去买什么买?你们两口子要真有这个心,一大早不过来,等我们要准备去墓地了才过来?”
陈蘩不想跟这两口子说话,拉着叶清明就要去外面,陈庆贤偏偏喊住陈蘩,问陈蘩叶清明是谁。
陈蘩扭过头去不说话,陈庆来瞪了他大哥一眼,当着叶清明的面也不想把场面弄的不好看,只能帮着简单的介绍。
陈庆贤听到叶清明是陈蘩的爸爸,愣了一下,接着脸色就有些不好,王卫红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三婶子就说:“行了,正事要紧,你们两口子有什么话等从墓地回来再说。”
正好外面帮着拉地排车的已经拉着东西要走了,陈庆来就锁好了门,跟陈蘩一起,陪着叶清明跟在队伍的后面,往村子东边的墓地而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村子里很多人就站在巷子口,看着这些人,拉着用纸扎起来的色彩艳丽的各色物件,沉默的往墓地而走的一行人。
陈蘩曾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那个时候,她仅仅是当成是一场热闹来看,根本就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时至今日,她作为这一场法事中的一员,才明白,从家往墓地走的这条路,是如此的悲伤,如此的让人不舍。
出了村子之后,过一座石桥,继续往东边走,随着地势慢慢的抬高,就有一片种着马尾松的墓地出现在眼前。
一个多月前才筑起的坟头,上面竟然冒出一些 小小的野草,不能不感叹时间的流逝,更要感叹大自然的无情。
三婶子帮着把各色贡品摆在坟前,三叔他们则是把纸扎摆在坟前,至于叶清明带过来的那些香烛纸钱,已经放在了坟前,就等着祭拜结束之后,跟纸扎一起烧掉。
有一位专门帮着人张罗红白喜事的长辈,在坟前念完了悼词,就让孝子贤孙磕头。
叶清明拉着陈蘩跟陈庆来,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磕完了头拉着两个孩子就站在一边,然后就是陈庆贤跟王卫红,他们两口子磕过头之后,就开始烧纸扎,烧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