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偷听的人站在原地,并没对上你娘亲冷然的目光。
你的娘亲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你不会想到有一天可以从娘亲脸上看到可以称得上一声冷漠的神色。
娘亲也不会让你看到,不会让你知道她还有这样一副面容。
在你面前,她一直都是那副温婉大气,善良又无限包容的好母亲模样,她好像把毕生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了你一个人,于是其他人在她那里只能得到冷眼相待。
你不知道的是,只有在你面前,你的爹娘才会装出一副鹣鲽情深恩爱无比的模样。不在你面前的时候,他们从来分房而睡,见面也同陌生人一般。
只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才会在你面前伪装。实际上,你的爹爹在偏远的乡下庄子里养了他的私生子,那个私生子的娘才是你爹的心头爱。
你娘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你。
魏巡转过身,似乎不觉得自已之前偷听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只是沉默地杵在原地。
姚夫人暼了一眼他的手,冷冷地说,“自已处理好。”
为什么每次都要让你察觉到呢?
卑劣的想用自已的伤口吸引你的目光的北地豺狼。
#
你醒过来的时候,天将欲晚。房间里点了不少烛火,因此显得亮堂堂的,烛光悦动在你眼底,把你整张雪白娇嫩的小脸衬得红彤彤的。
京城到底是繁华,你躺在床上,看向木窗外的街道,客栈房间在三楼,占了地势上的好位置。楼下商贩的喧闹声拉回你的思绪,你想到京城原是也有夜市的,江南那边的夜市便是从京城传过来的。
娘亲为你端来了熬好的药,她说这是京城医馆的大夫为你开的药。你竟不知睡着的时候,已经有大夫过来看过了。
你没忘记此行的目的,问娘亲那位从药谷出来的卫神医现在在哪里,何时能去寻他,他可愿接诊?
娘亲沉默不语,她的反应让你好像以为错了什么。
你抓紧身下的被褥,声音轻轻的,“可是那位神医不愿治我?”
你想,要是不愿意,能来京城一趟,在死之前多看看这人间繁华,也不枉来这人世一趟。
毕竟你从未离家这么远,也从未出过江南。
该知足了不是吗?
“不……!”娘亲忽然抱住你,颤抖着身体,回道,“不是的,他怎么会不愿意呢……没有人会不愿意的昭昭……”
娘亲太奇怪了。
你被困在密不透风的怀抱中,有些神色涣散地想着。
怎么到了京城。
大家都变得奇怪了。
就连你自已,也很奇怪。你感觉这座城太压抑了,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你,快点逃离这里。
……再不逃离的话,就会被抓住的。
……嗯?
——被“谁”抓住?
你再次晕了过去,没有看见娘亲一瞬间变得慌乱的神色,和不顾礼节破门而入的魏巡。
“怎么会?!他不是说只要把昭昭带到京城,就会好起来吗?为什么昭昭晕过去的时候愈发频繁了?!!”
娘亲颤抖着身体把你揽进怀里,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束手无策的感觉了。况且,你从来没有在一天内晕倒那么多次,这着实是吓着了把你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娘亲。
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最珍视之人。
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接受失去你。
倘若世上真有神明,也不该叫你这冰清玉洁的孩子遭受她犯下的罪孽的苦果。
魏巡拿起长剑,便执拗地朝门外走去,他要去为你杀了那个罪魁祸首,杀了那个让你变成这副模样的恶人。
你的娘亲没有阻止他。
如若不是还要照看你,她也一定会跟着一起去杀掉那个暗中下手的渣滓。
有什么事情冲着她和魏巡来就可以了。
可为什么,到最后偏偏受苦受难的,还是你这个从头到尾最最无辜的人。
你的娘亲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她也曾是上过战场提过长剑的巾帼女侠。
也曾以一敌百杀退敌军,是不输须眉的好女郎。
但双拳终究难抵四手。
况且做了十几年的母亲,心性柔了,手段也柔了。她曾是高山之上终年不化的冰雪,被至纯至真的你捂热只剩下柔肠百结的温水。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
#
“昭昭……昭昭醒醒。”
轻柔的呼唤像鬼魅一样纠缠着你,让你在睡梦之中也不得安稳,有种被拽入泥潭的恶心黏腻。
你蹙着眉,怎么样也挣不开梦魇的束缚,既挣不开无边黑暗如潮水般的梦境,也挣不开耳畔恼人纠缠的阵阵呼唤。
随后是长剑破空的声音,你好像听见那个一直纠缠着你不放扰你清梦的男人愤怒地吼着,“你不是神医吗?为什么连昭昭都救不了!!”
几秒寂静后,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是病,如何治?”
“什么意思?”
“中的是蛊,无药可解。”
……蛊?
你猛然醒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视线从模糊到一片清明,你发现自已身处的位置已经不再是客栈,而在你躺着的床榻的不远处,一个锦衣华服却满身戾气的青年正提着剑,剑身横在另一个清冷如玉的男子脖间。
“昭昭!”
见你醒来,那人丢了剑,快步上前,把你拥入怀间。
你愣了几秒,回过神来之后就狠狠地推开了这人——你根本不认识他!
可你尚在病中,力气何其之小,不仅没能推开,反而让这个陌生男人以为你还不舒服,竟然将你直接抱到了腿上坐着。
哪来的无礼之徒!
你略显孱弱的小脸白了又白,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的你茫然又无措,大病之中身子仍孱弱,身下人的肌肉又硬得似铁,直把你的脑门撞得一疼。
泪水从你黑色的眼眸中滑落,沾湿了你的衣襟。
现在发生的事情超乎你的想象,魏巡和你的娘亲去哪里了?他们有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抱着你的这个,又是谁……?!
“怎么哭了呀,昭昭。”
话虽这么说,但抱着你的男人看着你的眼泪,眼中浮现出几丝病态的痴迷,他捧住你的脸,竟不管不顾地就要吻上你的眼睛。
你呆住了,脸却被钳制着无法躲开。
不……
“殿下。”
一直站着看戏,一身清冷漠然的白衣男子冷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