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大妈也跟着数落，“就是啊，要是早知道药就这么几份，我何必那么早过来等着！早去隔壁镇买了，排队的时间都够我赶路两个来回了！”
伸出来的两根胡萝卜似的粗手指快戳散小童头上的羊角结。
也有妇人抱头哀嚎，“天呐，这可怎么办，我家男人还在家等着用药呢！不把药带回去我会被打死的呀！”
两个童子也才十二三的年纪，被人群这么一顿闹腾，完全招架不来。
此时，一个蓄须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将两个衣衫凌乱发髻披散的小童从人群中抓出来，护到了自已身后。
他一出现，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是赖大夫。”
“赖大夫求你救救我孩子吧！”
原本激愤的人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纷纷向这位赖大夫伸出求助的手。
后者眼神悲悯同情，“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就是今日把我这济生堂拆了，我们也找不出更多的药来了。”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暴躁的男人依旧暴躁，要不是碍于后面的人拉着，他怕是也要对赖大夫动手了。
赖大夫耐心解释道，“我是医者，需得对症下药，总不能来一个人要安神散我都给他吧。要确定病症才能下药啊，我也不知道今天用到安神散的地方这么多...”
今日的事情实在是突如其来，早知道这样，赖大夫肯定会多准备一点药。
而且他觉得奇怪，明明隔壁阵子有个大药铺，急用药为什么不去那，而要来自已这个小医馆呢。
“那我们家里人怎么办？我在这等了一天，我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要是没有安神散，那他、他...”问话的妇人当即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再如何哭闹赖大夫也是爱莫能助，只能一一安慰所有人，把人劝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医馆闹事呢。”潘晓惠扭头问洛无棣，“要不要去看看？”
“你想多管闲事？”洛无棣挑眉。
登时潘晓惠内心警钟大作，脑袋甩得像是拨浪鼓。
吃了那么多次亏，她总要长点心眼了。
随后抱着行李包袱老老实实跟在洛无棣身后。
停马车的马棚和客栈隔着一条街，他们的方向正好与医馆门口四散的人群相反。
人潮中，潘晓惠两个手拉紧放钱的口袋亦步亦趋。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了她手背上。
被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一跳，潘晓惠惊叫一声就要去拍开那只小手。
岂料对方躲了过去。
“嗨呀，胆大包天，敢偷到你姑奶奶头上来了！”
潘晓惠心头火起，立刻在人群中搜索起那手的主人。
很快，她的视线锁定在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身上。
她正想捉贼拿赃，那小男孩却突然玩起了“变脸”。
原本圆圆的眼睛被挤成一道缝，咧开嘴笑得一脸褶子，声音轻佻下流，冲着潘晓惠招手，“嘿嘿嘿，小美人~你叫什么，来陪爷玩玩啊~”
潘晓惠震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抓小偷还是喊耍流氓。
不是不是，谁能告诉她这个小孩到底是不是真小孩啊，怎么笑得比几十岁的老流氓还猥琐！
甚至连眼睛里都透着一种淫邪的目光。
潘晓惠不止震惊，更是恶心。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贼也许是个长不大的侏儒。
来不及想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发现人没跟上来的洛无棣已经找过来了。
“你没事吧？”看到潘晓惠的表情，他关切问道。
潘晓惠摆首眉头不展，指了指那人的方向，“那小孩好像怪怪的...”
直到现在，那还没她腰高的小男孩还在不停冲潘晓惠挤眉弄眼。
她甚至一度怀疑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占自已便宜。
要真这样的话，她还真的没话说起。
这人长得就是一副孩子样，难道让她说自已被一个小孩非礼了？
就在洛无棣眼神审视那男孩时，一个女人匆匆赶来。
“耀祖！你在做什么？！”
她拉过小男孩怒目而视，制止了孩子的行为之后转过头对潘晓惠则是满脸歉意，不等人开口就是一鞠躬大礼，“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儿子他脑子有病，我没拿到安神药，我没管住他，是我不好，还请姑娘大人大量原谅这一次吧，我、我这就教训他！”
言罢，忙不迭脱了鞋子就往小男孩身上抽。
一边打一边骂，“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调戏人家！”
看得潘晓惠一阵眼疼，没想到对方真的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而已，被摸一下手背她倒真不觉得冒犯。
而且看当妈的这崩溃的状态，很明显不是小男孩第一次发神经了，都给当妈的搞应激了。
同为母亲，潘晓惠能够理解这位母亲的心力交瘁，也许里面另有隐情，于是劝说道，“好了好了，别打了！”
谁料那调皮的小男孩竟然还嬉皮笑脸的，“嘻嘻，不疼不疼~”
而且他娘越打，他越高兴，甚至手舞足蹈，主动撅起屁股来。
眼看着他娘手里的那只布鞋快被抽断底子了，潘晓惠感觉事情不对劲，再这么打下去孩子真要被打死了！
她急忙上去抓住女人的胳膊，“大姐，快别打了！你看看你儿子！”
被打断的女人去看那小孩，才发现孩子明明是嬉皮笑脸的表情，脸上却满是泪痕。
他竟是笑着哭了出来。
而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抽，像是犯了羊癫疯。
这可把女人吓了一大跳，抱着孩子又是检查又是哀嚎，“耀祖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娘只有你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让娘怎么办啊！”
哭嚎声吸引来来往往的路人。
潘晓惠更感觉如芒在背。
真是她不找事，事情自已找上门来了。
人命关天撒手不管也不是个道理，事情紧急，她捞起地上那只被女人打断鞋底子的草鞋塞进了孩子嘴里。
确定小男孩不会咬断舌头，她抬手去搀扶那女人，“大姐，你先别哭，先把孩子送进医馆安顿好，咱们再坐下慢慢说成不成？”
说完还帮着把不停抽搐翻白眼的小男孩抱了起来，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洛无棣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了过去。
